夜雨停歇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石屋里的外门弟子还在酣睡,许贤已悄然起身,拉着赵猛来到药园后的僻静山坳。
晨雾未散,湿漉漉的青草沾着露水,踩上去软绵绵的。山坳里怪石嶙峋,几株歪脖子松树伸展着枝干,正好挡住外面的视线。
“许贤,这‘崩山拳’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赵猛活动着筋骨,黝黑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昨晚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许贤站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沉声道:“看好了,崩山拳重意不重形,发力要从脚起,经腰传肩,最后聚于拳锋,一力降十会。”
他身形微沉,右脚猛地踏在青石上,“咚”的一声闷响,石面竟裂开一道细纹。随即拧腰转肩,右拳平平推出,看似缓慢,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刚猛之气,拳风扫过,竟将身前的晨雾撕开一道裂口。
“第一式,劈石。”
赵猛看得眼睛发直,下意识地模仿起来。他力气极大,踏地时比许贤还要响亮,只是发力时浑身僵硬,拳锋偏斜,拳风软弱无力,活像个挥着拳头的孩童。
“不对,”许贤摇头,伸手按住他的腰,“腰要松,像鞭子一样甩出去,不是硬扛。再来。”
赵猛龇牙咧嘴地调整姿势,一次、两次、三次……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沾在黝黑的皮肤上,像涂了层油。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有那简单却刚猛的拳式,一遍遍地挥拳、踏地,直到晨曦穿透雾霭,将山坳染成金色。
“有点意思了。”许贤看着他第八十七次出拳,终于点头。这一次,赵猛的拳锋虽仍显生涩,却已隐约有了几分“崩”劲,拳风掠过,竟吹得旁边的草叶簌簌作响。
赵猛喘着粗气,扶着膝盖笑道:“真……真累,比挑十桶水还累。”
“这才只是入门。”许贤递给他水囊,“从今天起,每日寅时来此练拳,卯时再去药园干活,晚上我教你吐纳法门,稳固气血。”
“好!”赵猛用力点头,喝了口水,又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不准备大比吗?”
许贤望着山坳外的药园,目光深邃:“我自有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药园里多了两道奇特的身影。白日里,许贤依旧沉默地侍弄灵草,指尖翻飞间,总能将那些濒死的灵草救回来,连周执事看他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赵猛则像头蛮牛,挑水、劈柴、翻地,干起活来不知疲倦,休息时便偷偷揣摩拳式,黝黑的脸上总带着股憨劲。
到了夜晚或清晨,两人便躲进后山坳,一个练拳,一个练剑。许贤没有练秦老所授的《流云七式》,而是选了套最基础的《青岚基础剑》——这是外门弟子人人可学的剑法,招式简单,却最适合隐藏实力。他的剑光平淡无华,仿佛只是在重复机械的动作,唯有偶尔闪过的寒芒,泄露出几分深藏的锋芒。
赵猛的进步快得惊人。或许是五灵根在体魄上的优势,他对崩山拳的领悟远超常人,不过半月,便已能将“劈石”“裂土”两式打得有模有样,一拳砸在石上,竟能留下浅浅的拳印。
这日傍晚,两人刚从山坳回来,就见药园门口围了不少外门弟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人群中间,李青正背着手站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脚边放着一个破碎的药篓,里面的灵草撒了一地,显然是被人故意踩烂的。
“是谁干的?”李青的声音冰冷,“昨天让你们采的‘月心草’,不仅数量不够,还敢用烂草充数?当我李青好糊弄吗?”
几个负责采草的外门弟子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正是赵猛同屋的王二,他结结巴巴地说:“李……李师兄,月心草长在崖壁上,实在难采……”
“难采?”李青一脚踹在他胸口,“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留着你们何用?”他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刚回来的许贤和赵猛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猛,你不是力气大吗?去把东边崖壁上的月心草全采回来,天黑之前要是见不到五十株,就去矿洞待三个月!”
东边崖壁是药园最险的地方,怪石嶙峋,还常有毒蛇出没,别说采草,就是站在崖边都让人腿软。
赵猛脸色一白,攥紧了拳头:“李师兄,五十株太多了,根本采不完……”
“怎么?你敢抗命?”李青眼中寒光一闪,身后的几个内门弟子立刻围了上来,个个面露不善。
就在这时,许贤上前一步,挡在赵猛身前:“李师兄,月心草性喜阴湿,崖壁背阴处才有生长,数量本就稀少,五十株确实难采。不如让赵猛去采,我来帮忙,天黑前凑齐三十株,如何?”
李青上下打量着许贤,眼中带着轻蔑:“你?一个练气四层的伪灵根,能帮上什么忙?别到时候自己掉下去摔死,还得脏了宗门的地。”
“试试总无妨。”许贤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畏惧。
李青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废物能玩出什么花样。天黑之前,三十株,少一株,你们俩一起去矿洞!”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围观的外门弟子纷纷散去,看向许贤和赵猛的眼神里满是同情——矿洞苦役可不是闹着玩的,日夜开采矿石,灵气稀薄,还常有矿塌的危险,十个进去,能完好出来的不过三四个。
“许贤,你何必……”赵猛急道,“我去就是了,大不了去矿洞待三个月。”
“去矿洞,怎么参加外门大比?”许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采月心草去。”
东边崖壁果然险峻。夕阳下,灰褐色的岩石裸露在外,像巨兽的獠牙,崖壁上稀疏地长着几丛绿色植物,其中便有开着白色小花的月心草。风从崖下吹上来,带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站不稳脚跟。
赵猛看得直咧嘴:“这……这怎么采啊?”
许贤却从怀里摸出一根登山绳——这是他从杂货铺买来的,本想以备不时之需。他将绳子一端系在崖顶的松树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我下去采,你在上面拉着绳子。”
“不行!太危险了!”赵猛连忙拉住他,“要去也是我去,我力气大!”
“你拳还没练熟,下去也是白搭。”许贤不由分说,纵身跃下崖壁。
赵猛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攥着绳子,只觉手心全是冷汗。他朝下望去,只见许贤像只灵猿,在陡峭的崖壁上灵活地攀爬,指尖精准地捏住月心草的根部,轻轻一拔,连带着泥土一起收入袋中。他的动作不快,却异常稳健,仿佛在平地上行走一般。
不到一个时辰,许贤便爬了上来,手里的布袋鼓鼓囊囊。
“多少株?”赵猛急忙问道。
许贤打开布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三十五株月心草,株株完整,根部还带着湿润的泥土。
“够了!”赵猛大喜过望。
许贤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目光却望向远处李青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李青此举,明着是刁难,实则恐怕是记恨上次的“手滑”之仇,想借机除掉他们。
“我们走。”许贤将月心草收好,“送完草,还要回去练剑。”
赵猛重重点头,跟在他身后,看着许贤沉稳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信任——不管前路多险,跟着这个看似平凡的兄弟,总能闯出一条路来。
夕阳沉入西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药园的灯火次第亮起,远处内门的方向依旧灵光闪烁,看似平静的青岚宗,却已暗流涌动。
许贤知道,李青只是小角色,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但他并不畏惧,甚至有几分期待——只有在风雨中,才能更快地成长,才能早日揭开青风真人的伪善面具,为林霞复仇。
外门大比的日子,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