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药架的铜钩上凝成细珠,滴落在新学子的青布衫上。最小的药童举着张泛黄的药方,正往北境小姑娘手里塞,麻纸边缘的折痕已经磨得发亮:“陈大哥说山外的村子有户人家孩子出痘,这是老秀才找的古方,你看管用吗?”
小姑娘的指尖划过 “紫草” 二字,突然往药篓里塞了把晒干的七叶莲:“林姐姐说这个能退烧,比古方上的黄连温和。” 她的青布衫口袋鼓鼓囊囊,露出半截北境的牛角药碾,是阿娘特意给她磨药粉用的,“老军医回信说,北境的孩子出痘就用雪绒花泡澡,咱们也带上些。”
林小羽往马车上搬灵泉水时,见萧承煜正帮新学子调整药箱的背带。檀木药箱上的铜锁刻着七叶莲图案,是昨日特意请镇上的铜匠打的:“记住,遇急症先看舌苔,再把脉象,别上来就给药。” 他往每个学子手里塞了块同心膏,“这个治蚊虫叮咬,山里的毒蚊子厉害。”
日头爬到野山桃树梢时,义诊的队伍已经走出老远。京城来的学子们背着药篓,正跟着孩子们认路边的草药。穿绿衫的学子突然指着丛紫色的野花喊:“这不是紫草吗?药方上写的!” 北境小姑娘立刻蹲下身,用牛角药碾轻轻敲了敲花根:“得挖带绒毛的,这样的才管用。”
马车在山坳里停下时,村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位抱着孩子的妇人眼睛红肿,怀里的娃娃满脸红点,呼吸粗得像拉风箱。最小的药童突然举着铜药碾冲过去,石槽里的七叶莲粉撒在孩子额头上:“林姐姐说这个能退烧!”
“慢点,别吓着孩子。” 林小羽拨开人群,指尖刚搭上孩子的手腕,就被妇人猛地打开:“你们这些娃娃懂什么?别把我娃治坏了!” 她怀里的药罐晃出黑褐色的药汁,气味冲得人皱眉,“这是我找游方郎中开的药,比你们的野草管用!”
萧承煜突然按住妇人的手腕,玄色衣袖下的药囊轻轻晃动:“郎中的药喝了几日?孩子是不是更烧了?” 见妇人支支吾吾,他指着药罐里的残渣,“这里面有巴豆,泻得厉害,孩子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北境小姑娘突然举着药谱跑过来,麻纸往妇人面前拍:“你看!古方上写着出痘不能用巴豆!” 她的指尖点着自己画的插画,个娃娃泡在开满雪绒花的浴桶里,“要用这个泡澡,再喝七叶莲水,老军医说北境的孩子都这么好的。”
新学子们立刻忙开了。京城来的学子负责烧热水,北境的孩子往浴桶里撒雪绒花,最小的药童则蹲在石磨旁,用灵泉水磨着紫草粉,石槽转动的声响里,混着孩子们的读书声:“紫草凉血,雪绒花解毒,七叶莲退热……”
孩子泡在药浴里没多久,额头的红点就淡了些。妇人的手还在抖,却主动往林小羽手里塞了个布包:“这是家里攒的鸡蛋,你们别嫌少。” 她看着新学子们给其他村民诊脉,突然往最小的药童兜里塞了颗,“刚才对不住你,小大夫。”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临时搭的诊台上,药方纸在石面上铺了满地。穿绿衫的学子正跟着北境小姑娘学扎针,银针在艾草团上练了好几遍,才敢往位老人的合谷穴上扎。萧承煜蹲在旁边,大手握着学子的手腕,针尖落得又稳又准:“出痘怕惊风,扎这里能安神。”
林小羽往药囊里装着新采的紫草,突然听见一阵欢呼。原来位瘫痪多年的老汉,被新学子们按古方针灸后,居然能拄着拐杖站起来了。老汉的孙女举着束野花跑过来,往每个人手里塞了朵,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这是我采的金银花,娘说能消炎。”
日头偏西时,最后位病人离开。孩子们收拾药箱时,发现带来的七叶莲和雪绒花用了大半,灵泉水也见了底。最小的药童举着个空药囊喊:“咱们把紫草籽埋在这里吧!明年长出新的,村民们就不用跑远路抓药了!”
北境小姑娘立刻往土里埋了颗雪绒花种子,用灵泉水浇透:“这个也种上,北境的花在南边也能活。” 她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坡,“你们看!陈大哥在教村民们搭药圃呢!” 众人望去,果然,几个村民正跟着陈默埋木桩,竹架的轮廓在暮色里像个新的药学堂。
回程的路上,马车里格外热闹。新学子们缠着孩子们问这问那,绿衫学子突然从药篓里掏出本手抄本:“我把今日的病例都记下来了,你们帮我看看有没有错处。” 他指着 “出痘忌巴豆” 几个字,旁边画着个哭脸的娃娃,“这个要编进新的药谱里。”
林小羽靠在车壁上,看着萧承煜给孩子们讲穴位图。月光透过车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发间的疤痕上投下淡淡的影。她突然想起早晨出门时,老秀才往她手里塞的那卷《痘疹心法》,泛黄的纸页上,有前辈医者密密麻麻的批注。
“你说,这些村民以后会不会自己种药?” 林小羽往萧承煜手里塞了块薄荷糖,糖纸沙沙响着,像翻书的声音。
萧承煜往她掌心放了颗刚采的野山桃:“肯定会。” 他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就像这野山桃,咱们种在石碑旁,现在满山都长了,药草也一样,只要种下种子,总会生根发芽。”
马车驶进青山村时,药学堂的灯还亮着。老秀才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手里的戒尺在掌心敲得咚咚响:“可算回来了!北境的信使送来了新的药谱,说雪绒花和七叶莲配着用,治痘疹更灵!” 他往孩子们手里塞了个热乎的菜团子,“快趁热吃,我把新方子抄好了,咱们连夜研究。”
药铺的灯亮到后半夜。林小羽往新的药谱上贴着今日采的紫草,萧承煜则帮孩子们整理义诊的记录。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摊开的纸上,“山外痘疹案” 几个字的旁边,画着个笑脸的娃娃,旁边写着行小字:“南北药草合之,其效甚捷。”
最小的药童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支狼毫笔,笔尖的墨在纸上晕出个小小的七叶莲。北境小姑娘往他身上盖了件青布衫,自己则靠在药篓旁,怀里的牛角药碾还沾着紫草粉,像落了层紫雪。
林小羽轻轻合上药谱时,萧承煜突然从怀里掏出块木牌,上面刻着株缠绕生长的紫草和雪绒花,根须在泥土里紧紧交握。他把木牌往石碑旁一插,月光下,新刻的纹路和旧有的 “南北同心” 四个字渐渐融在一起,像条绵延不绝的药脉。
“你看。” 萧承煜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虫鸣,“只要咱们把种子播下去,总会有人接着种,接着传。”
林小羽望着窗外的野山桃,花瓣在夜风中轻轻飘落,像是在给新埋下的药种盖被子。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山外的村子会开出紫草花,北境的雪地里会长出七叶莲,而青山村的药学堂,会继续把这些药草的故事讲下去,让药脉绵延,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