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青山村的竹篱笆时,林小羽正踩着木梯往医馆的梁上挂灯笼。新做的红灯笼映着刚刷过的白墙,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花,萧承煜站在梯下扶着木架,喉间的叮嘱碎成白汽:“慢点,别踩空了。”
“知道啦。” 她把最后一个灯笼系牢,翻身跳下木梯时,裙角扫过他肩头的木屑,“你看这楹联怎么样?苏晴写的‘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字比以前工整多了。”
萧承煜伸手拂去她发间的灰尘,目光落在院角堆着的木料上 —— 那是翻新医馆用的,他特意让人从镇上运来的楠木,说要做扇雕花木窗,让阳光能照进药房最深处。
“今日能把西厢房的屋顶盖好。” 他捡起块瓦片掂量着,“王婶家的男人带了几个村民来帮忙,说晌午前就能完工。” 话音刚落,就见院门口探进几个脑袋,孩子们举着刚编的柳条帽,帽檐上还缠着桃花瓣。
“林姐姐,我们来帮忙!” 最小的药童举着把小斧头,斧刃上还粘着松香,“师丈说劈够十捆柴,就教我们认草药。”
林小羽笑着揉乱他的头发:“先去洗手,手上的树汁沾到药草上会变味的。” 她转身往厨房走,“我蒸了槐花糕,吃完再干活。”
灶台上的蒸笼冒着白汽,混着药房飘来的艾草香,在晨光里酿出温柔的味道。萧承煜靠在门框上,看她往糕上撒芝麻,发间的桃花簪轻轻晃动 —— 那是他前日磨的木簪,簪头的桃花瓣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李伯说学堂的先生找到了。” 他突然开口,指尖敲着门框的节奏和她撒芝麻的频率莫名合拍,“是位从京城退下来的老秀才,听说懂些医理,正好教孩子们认药名。”
林小羽往他嘴里塞了块热糕,烫得他直吸气:“那正好,药房的药柜该换标签了,让先生帮忙写得规整些。” 她望着窗外正在搬运木料的村民,突然想起刚重生时,这间医馆还是间漏风的土坯房,如今却要撑起半个村子的生计。
晌午的日头晒得人发困,西厢房的屋顶已盖好大半。村民们坐在槐树下歇脚,王婶端来的绿豆汤里飘着薄荷,喝一口凉到心口。李伯用新烟斗抽着旱烟,烟圈里裹着他的笑:“等医馆翻新好,就把村西头的孩子都送来,既能学认字,又能帮着晒草药,一举两得。”
“我已经收拾出东厢房了。” 林小羽给孩子们分发杏仁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彩光,“靠墙的位置做了书架,萧承煜说要去镇上的书铺淘些医书,让孩子们从小看着。”
正说着,村外传来马蹄声。苏晴骑着匹枣红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包袱里露出半本医书:“师父!京城的药商送来了新采的川贝,说比往年的药效好三成!” 她翻身下马时差点绊倒,怀里的药单飘落在萧承煜脚边。
林小羽捡起药单,见上面用朱砂标着 “急调” 的字样,是镇北军送来的 —— 去年平定魔域余孽时,不少士兵落下了咳疾,她特意配了润肺的药方,让药商按月送去。
“把川贝倒在竹匾里晒着。” 她往苏晴手里塞了块槐花糕,“记得挑掉里面的碎渣,不然熬出来的药会苦。”
午后的药房里,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在药柜上投下方格的光斑。林小羽教孩子们辨认草药,萧承煜则在旁边打磨药杵,木杵撞击药臼的声响里,混着孩子们稚嫩的跟读声:“这是当归,补血;那是黄芪,补气……”
最小的药童突然举着片叶子跑过来,叶子上的绒毛沾着他的口水:“林姐姐,这是不是你说的止血草?我在桃林里摘的。”
“真聪明。” 林小羽接过叶子仔细看,叶片边缘的锯齿带着淡淡的红,正是她教过的品种,“不过要连根拔起才有效,下次姐姐带你去挖好不好?”
孩子的眼睛亮得像星子,用力点头时,发间的柳条帽掉在地上,滚到萧承煜脚边。他弯腰捡起,见帽檐的桃花瓣还新鲜,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林小羽时,她也是这样蹲在桃林里采药,裙角沾着露水,像株刚冒头的春草。
日头偏西时,西厢房的屋顶终于盖好了。村民们收拾工具准备回家,王婶的男人扛着梯子路过药房,见萧承煜正在刻窗棂,忍不住打趣:“将军这手艺,比镇上的木匠还好,将来不愁没饭吃。”
萧承煜的刻刀顿了顿,木屑落在他肩头:“给自家媳妇做东西,自然要上心。” 他往窗棂的空隙里嵌进块小木板,上面雕着朵小小的药草花,“这样风大时,药草的香味也能透出去。”
林小羽端着刚熬好的药汤走出来,见孩子们正围着新来的老秀才,听他讲《黄帝内经》里的故事。老先生的山羊胡沾着墨汁,手里的狼毫笔在纸上写着药名,孩子们的手指跟着笔画在空中划动,像群啄食的小鸡。
“先生,这个‘脉’字怎么写?” 有孩子举着沾着药粉的手指,在石桌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笔画。
“要这样。” 林小羽握住他的手,笔尖在纸上流淌,“左边是肉月旁,代表身体;右边是‘永’字,寓意血脉永续。” 她抬头时,正好撞上萧承煜的目光,他的眼里盛着夕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晚饭时,医馆的新厨房里第一次升起炊烟。萧承煜烧火的架势还带着当年在军营的影子,火星溅到灶膛外,被林小羽用抹布擦掉:“慢着点,新砌的灶台别烧裂了。”
“知道你宝贝这厨房。” 他往灶里添了根干柴,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明日我去河里打鱼,给孩子们做鱼羹,放你说的灵泉水,保管鲜得很。”
夜深后,孩子们都被家长接回家了。林小羽坐在灯下整理药账,萧承煜则在旁边修补孩子们用坏的药杵。月光透过新雕的木窗,在账本上投下细碎的花影,药柜上的铜锁偶尔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在应和远处的虫鸣。
“你看这月。” 林小羽突然放下笔,指着窗外的满月,“像不像我们在极北冰原见过的?那时你背着我走在雪地里,说等安稳了就盖间这样的医馆。”
他放下手里的工具,走到她身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还说要给你雕支最好看的簪子,结果磨坏了三块木料才成。”
月光漫过药柜上的标签,漫过墙上挂着的七曜宝物图谱,漫过两人交握的手上。林小羽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突然明白,所谓圆满,不是波澜壮阔的传奇,而是这样柴米油盐的寻常 —— 是有人陪你翻新一间医馆,教一群孩子,守一方村落,把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都酿成了檐下灯笼里的暖光,在每个清晨与黄昏,轻轻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