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刀在砧板上轻轻移动的声音又来了。王强猛地睁开眼,卧室里一片漆黑。
“你听见没?”他推了推身边的妻子李梅。
李梅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了?”
但王强已经坐了起来。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是有人在厨房里切东西,刀刃有节奏地落在木质砧板上。可现在是凌晨三点,家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摸向床头灯开关,灯没亮。停电了。
“妈的,又停电。”王强低声骂了一句,摸黑下床。窗外月光惨白,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他借着微光走向卧室门,手握住门把时,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砧板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细微的声音——像是湿漉漉的肉被撕开,夹杂着骨头被折断的脆响。王强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声音确实来自厨房。
“怎么了?”李梅也坐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睡意和不满。
“厨房有声音。”王强低声道。
“你疯了吧?肯定是隔壁传来的。”
但王强知道不是。这栋老式公寓的墙壁很厚,邻居的动静根本传不过来。他轻轻拧开门把,推开一条缝。
客厅里比卧室更暗,只有厨房方向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像是冰箱门开着时发出的冷光。借着那点光,王强看见厨房门口的地板上有一道深色的痕迹,从厨房一直延伸到客厅的阴影里。
“看见什么了?”李梅小声问,也下了床走到他身后。
王强没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痕迹。它看起来黏糊糊的,在微光下反射出暗沉的光泽。空气中飘来一股他从未闻过的气味——不是血腥味,而是一种更加陈腐、令人作呕的气味,像是放了很久的肉。
“我们去看看。”王强说,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
“要看你自己去看,我回去睡觉了。”李梅转身想走,却被王强一把拉住。
“陪我一起去。”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沿着走廊向厨房移动。越靠近厨房,那股腐肉的气味就越浓。王强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冷汗。
厨房门虚掩着,里面的光线忽明忽暗。透过门缝,王强看到砧板上放着什么东西——一团暗红色的肉块,旁边似乎还有几根细长苍白的东西,像是手指。
他猛地推开门。
厨房里空无一人。砧板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冰箱门紧闭着,根本没有光源。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
“我就说是你听错了。”李梅松了口气,语气中带着责备,“整天疑神疑鬼的,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王强没有回答。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整个厨房。一切井然有序,刀具整齐地插在刀架上,水槽干燥,没有任何异常。
但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地面上。在冰箱和橱柜之间的缝隙里,有一小片暗红色的污渍。他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黏的,还没完全干。
“这是什么?”李梅也看到了。
王强没有回答,只是迅速站起身,检查了所有窗户和门锁。全都完好无损。
“可能是我们带回来的什么东西沾上的。”他试图找个合理的解释,但自己都不相信。
回到床上后,两人都睡不着了。王强侧耳倾听,整间公寓死一般寂静。李梅背对着他,身体微微发抖。
“明天我找人来看看。”王强说。
“看什么?跟人家说我们半夜听见切菜声?”李梅讽刺道,“人家肯定觉得我们疯了。”
王强沉默了。她说得对,这种事说出去没人会信。
就在这时,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次不是从厨房,而是直接从他们卧室门外传来的——刀刃在木头上摩擦的声响,缓慢而规律。
王强全身僵硬,不敢动弹。李梅猛地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瞪得老大,无声地询问着。她的手紧紧抓住王强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声音持续了约一分钟,然后突然停止。接着,他们听见某种重物被拖拽的声音,沿着走廊慢慢远去,最后消失在公寓大门方向。
第二天早晨,阳光照进公寓时,昨晚的恐惧似乎变得不真实。王强检查了整个公寓,没有任何闯入的痕迹。就连厨房地板上的污渍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能是我们做噩梦了。”吃早餐时,李梅试图合理化昨晚的经历,“最近我们都太累了。”
王强点点头,但心里知道那不是梦。太真实了。
那天晚上,王强特意晚睡,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李梅已经上床睡了,临睡前还嘲笑他神经过敏。
午夜十二点刚过,公寓里的温度突然下降了几度。王强裹紧睡衣,竖起耳朵听着。一开始什么声音都没有,然后他听见了——不是从厨房,而是从浴室方向传来的滴水声。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浴室,推开门。里面干燥整洁,水龙头紧闭着。但滴水声依然清晰可闻,似乎是从浴缸的排水口传出来的。
王强蹲下身,向排水口里看去。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在反光——一小片白色,像是指甲。
他猛地后退,滴水声戛然而止。这时,卧室传来李梅的尖叫声。
王强冲进卧室,看见李梅坐在床上,脸色惨白,手指颤抖地指着窗户。窗帘在无风的情况下轻轻摆动,而玻璃上有一个模糊的手印,像是沾满了某种油腻的物质。
“有……有人在外面......”李梅结结巴巴地说。
王强冲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只有夜色和远处城市的灯光,窗台上空空如也。但玻璃上的手印清晰可见,五指分明,指节粗大,绝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
接下来的几晚,怪事变本加厉。第三天晚上,他们被卧室门外的抓挠声惊醒,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木门上刮擦。第四天,客厅的电视在午夜自动打开,屏幕上只有雪花点,但声音却像是有人在低语。
最可怕的是第五天晚上。
王强被一种奇怪的咀嚼声吵醒。声音来自床的另一侧——李梅睡的那边。他转过头,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正俯在李梅上方,头部的位置一动一动,像是在啃食什么。
王强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打开床头灯。黑影瞬间消失,而李梅安然无恙地睡着,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擦过。
第二天,王强坚持要请人来看看。通过同事介绍,他们联系上了一个据说很灵验的神婆。
神婆姓陈,是个六十多岁的小个子女人,眼神锐利得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她来到公寓时是下午,阳光正好,但一进门她就皱起了眉头。
“这地方阴气很重。”陈神婆直截了当地说,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些符纸和香。
她让王强和李梅坐在沙发上,自己在公寓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厨房门口停下。她点燃三炷香,烟雾缭绕中,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是个凶鬼,邪气极重。”陈神婆说,“死前作恶多端,死后不得超生,在这里找替身呢。”
李梅紧张地抓住王强的手:“什么样的鬼?”
陈神婆闭上眼睛,手指掐算着,嘴唇微微颤动。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着夫妻俩。
“是个男人,四十岁上下。生前作恶多端,专害女人。”陈神婆的声音低沉,“奸杀、分尸,还吃女人的肉。三年前被枪毙的,但魂魄不散,在这里游荡。”
王强感到一阵反胃。李梅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为……为什么找上我们?”她颤声问。
陈神婆摇摇头:“不是专门找上你们,是这地方阴气重,他刚好在这里徘徊。你们俩,”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王强和李梅,“最近是不是经常吵架?感情不和的家庭最容易招这些东西。”
王强想起最近几个月,他和李梅确实经常为琐事争吵,有时甚至恶语相向。他羞愧地低下头。
“能送走吗?”他问。
陈神婆叹了口气:“我试试看。但这种恶鬼,普通法事对付不了。得请阴司的人来。”
当晚午夜,陈神婆再次来到公寓。她让王强和李梅待在卧室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她在客厅布置法坛,点燃七盏油灯,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王强和李梅坐在床上,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起初一片寂静,然后他们听见陈神婆开始念咒,声音忽高忽低,在寂静的午夜显得格外诡异。
突然,公寓里的温度骤降,即使隔着门,他们也能感到刺骨的寒意。客厅传来一阵尖锐的声响,像是金属刮擦地板。
接着,他们听见了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野兽的低吼,充满了愤怒和痛苦。油灯的光影在门缝下剧烈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客厅里横冲直撞。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陈神婆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无常降临,恶鬼伏诛!”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温度也恢复正常。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公寓。
几分钟后,卧室门被轻轻敲响。陈神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但平静。
“可以出来了。”她说。
客厅里,七盏油灯已经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两盏还在顽强地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但并不难闻。
“那东西呢?”王强小心翼翼地问。
“被带走了。”陈神婆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黑白无常亲自来的。那恶鬼还想反抗,被无常用锁魂链打碎了膝盖,铁链穿过锁骨拖走了。等着他的是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李梅松了口气,几乎瘫软在王强怀里。
“谢谢您,陈师傅。”王强由衷地说,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
陈神婆摆摆手:“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俩,”她严肃地看着他们,“夫妻之间要多体谅,少争吵。家和才能万事兴,也不容易招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夫妻俩连连点头。
送走陈神婆后,王强和李梅回到卧室,相拥而眠。这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公寓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阴森感。王强在做早餐时,特地查了三年前的案子:
“三年前轰动一时的‘午夜屠夫’连环杀人案的细节披露。该案犯专挑年轻女性下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涉及奸杀、分尸乃至食人行为。最终被警方抓获,已被执行枪决。据知情人士透露,该犯最后一句遗言是‘我死也要玩女人,吃女人’。”
王强的手一抖,关掉手机。他想起陈神婆的描述,完全吻合。
“怎么了?”李梅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他。
“没什么。”王强迅速收起手机,强装笑脸,“早餐快好了。”
他不想让妻子知道这些细节,那只会让她再次陷入恐惧。
都市的夜晚,永远不缺新的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