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李卫东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总算遇到个人了。但他马上意识到不对劲，那个人影的轮廓十分奇怪，过于瘦长，而且似乎...在微微晃动，就像是被风吹动的纸片。
“谁在那儿？”李卫东喊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人影没有回应，而是开始向前移动。它不是迈步行走，而是平滑地飘移，就像脚下有轮子一样。李卫东感到毛骨悚然，跟了上去。
跟着那影子又走了十几分钟，李卫东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而那个人影消失了。
完全黑暗降临了林间，只有手机发出微弱的光亮。李卫东感到一阵绝望，他承认自己可能遇到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细微的哭声，像是个孩子的声音。
顺着声音找去，他在一棵大树后发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竟然是前几天失踪后又找到的张老汉的孙子！
“小豆子？你怎么在这里？”李卫东急忙上前抱起孩子。
孩子抬头，小脸惨白：“李叔叔，那个好看的叔叔又来了...他带我来的...”
李卫东环顾四周，除了树木什么也没有。他抱起孩子，决心不管朝哪个方向，一定要走出去。
说来也怪，抱着孩子后，他只走了几分钟就看到了路灯光——原来他已经到了林子边缘，村子就在眼前！
回到村里，原来众人又到处找小豆子，但没人敢大晚上的进那片树林。众人看到小豆子后又惊又喜。小豆子说傍晚在家门口玩，那个“好看的叔叔”又出现了，他不知不觉就跟着走了，等反应过来已经在那片林子里。
李卫东没有详细描述自己的经历，只说是偶然在林子边缘发现了孩子。但那晚他失眠了，一遍遍回想那段诡异的经历。
第二天，李卫东去找了村里最年长的赵老爷子。赵老爷子已经九十有二，头脑却还清醒。听了李卫东的经历后，老人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那条路啊，老辈子也叫它‘阴阳路’。不是说它通阴间，是说它本身半阴半阳。”老人颤巍巍地点上旱烟，“百年前，有一伙土匪在这条路上劫了婚队，新娘子不甘受辱，吊死在了路旁的老槐树上。”
“后来怪事就多了。有人说看到新娘子在路边哭，有人说听到迎亲的喇叭声，但最近最响。”老爷子压低声音，“最邪的是，有人说那条路有了自己的‘意思’，它会变，会逗人玩，就像猫捉老鼠...”
李卫东感到脊背发凉：“为什么以前没这么多事？”
“老槐树啊，”赵老爷子吐出口烟，“路旁那些柏树槐树，年年长，越来越密。它们的根盘在地下，它们的枝遮在天上，把那路变成了个活笼子。树越多，那路的‘意思’就越强。”
李卫东恍然大悟。那些异常的寒冷、迷路、诡异的声音和影子，或许都可以用科学解释：特殊的地形、茂密的树木造成的光线错觉、次声波、人心理的暗示...
但小豆子的事情怎么解释？他亲眼所见的那个瘦长人影又是什么？
李卫东决定采取行动。他召集村委会，提出了一个方案：不管乡里是否拨款，村里自己先动手清理路旁的过度植被！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顾虑，”李卫东在会上说，“但不管那是鬼是怪，它怕人多势众！咱们组织起来，大白天一起去，看能出什么事！”
经过动员，终于有十多个青壮年愿意参与。他们带上斧头、锯子、拖拉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开向了阴间小路。
起初一切正常，大家热火朝天地砍掉过分茂密的枝桠，清理路旁的杂草丛。阳光透过被砍开的树冠洒下来，那条阴森的小路顿时明亮了许多。
但随着工作的深入，怪事又开始发生。先是工具莫名其妙地丢失，然后是拖拉机突然熄火，检查却没有任何故障。最让人不安的是，几乎所有参与清理的人都说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但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中午大家休息吃饭时，李文富把李卫东拉到一边：“卫东，要不就算了吧？你看大家心里都发毛呢。”
李卫东正要回答，突然听到一声惊叫。原来是个叫小李的村民，他说刚才去树林小解，看到一个人影挂在树上，像是上吊的样子，但一眨眼就不见了。
众人顿时骚动起来，恐慌在人群中蔓延。有人说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有人说工具自己移动了位置。就连李卫东自己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就在这时，李卫东看到了那个东西——在树林深处，那个瘦长的人影又一次出现，若隐若现，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徒劳。
一股怒火突然涌上李卫东心头。他拿起斧头，大步向那人影走去：“我不管你是鬼是怪，有本事当面来！别装神弄鬼！”
那人影似乎被激怒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李卫东看到它是一个极其瘦长的类人形状，全身灰暗，没有清晰的五官，就像是一个用灰烟组成的人形。
更可怕的是，随着它的出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几个村民吓得转身就跑。
李卫东虽然也怕得厉害，但仍坚持站着与那东西对峙。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东西的脚下，有一圈奇怪的暗色痕迹，像是...树根的形状？
突然，李卫东恍然大悟：“它不是鬼！它是...树！”
他转身对剩下的人喊道：“不是鬼！是树！是老槐树的树根系统释放的东西！”
李卫东回忆起在部队时听过的科普讲座：某些古老的树木，特别是槐树和柏树，它们的根系可以释放出特殊的化学物质，在某些条件下甚至能产生可见的气溶胶！再加上特殊的地形造成的次声波和光线错觉，就创造了这个“鬼”！
众人虽然听不懂什么气溶胶和次声波，但“不是鬼”三个字给了他们勇气。大家重新拿起工具，不是对着那影子，而是对着周围的树木——尤其是那棵传说中的“新娘上吊树”——疯狂砍伐。
随着树木被砍倒，那个瘦长的人影果然开始变得模糊、扭曲，最后像烟一样消散在空气中。同时，那种阴森寒冷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阳光真正照进了这条小路。
当最后一棵过度茂密的老树被放倒时，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感，仿佛某个长期的禁锢被打破了。
后来，乡里终于拨下修路资金，阴间小路被拓宽硬化，两旁的树木被砍了很多，每隔几十米才留一棵。那条路从此再也没发生过怪事。
李卫东常常思考那天发生的事情。他明白科学解释可能并不完全——气溶胶如何能做出那么智能的行为？次声波如何能精准地模仿人声？但他也知道，有些谜团或许永远无法完全解开。
人间路，阴间影，或许本就相辅相成。没有暗影，何来光明？没有传说，何来人间烟火气？
两年后的一天傍晚，李卫东骑摩托经过那条路时发生车祸，他整个人飞了出去，脑袋磕在一棵老槐树的坚硬树干上，头骨爆裂，脑浆全部流了出来，堆在身旁。村民发现时，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呈跪拜式，没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