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书坊那日与那位清秀的“徐二公子”一别,已过了好几日。朝堂上关于钱法、试点折色的争论仍在继续,吴铭作为提议者之一,被户部那帮老官僚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忙得焦头烂额。
这日,他好不容易从一场扯皮会议上脱身,只觉得脑仁嗡嗡作响,比连续开三天项目评审会还累。内心oS:「跟这帮老狐狸打交道,简直是在玩真人版狼人杀,个个都是影帝!」
他信步由缰,想透透气,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南城一带。这里比不得北城皇亲贵胄区域的肃穆,也比不得秦淮河畔的风流,却充满了鲜活生猛的市井烟火气,让他觉得格外放松。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前方街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迅速围拢,惊呼声、哭喊声乱成一团。
“哎呀!撞死人啦!”
“快让让!快让让!”
“有没有大夫?找个大夫来啊!”
吴铭心里一紧,项目经理的责任感(或者说爱管闲事的心态)立刻上线,挤开人群钻了进去。
只见一辆运货的骡车歪在路边,车夫吓得面无人色,手足无措。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躺在路中间,额角磕破了,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半张脸,人已经没了声息,不知是死是活。一个妇人扑在孩子身边,哭得撕心裂肺。
围观者议论纷纷,却无人敢上前。
“都散开!别围着!让他透气!”一个清越而急切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吴铭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抢步上前,蹲在了孩子身边——正是书坊遇见的那位“徐二公子”!
此刻他(她)顾不得仪态,月白色的直裰下摆沾了尘土也浑然不觉,正小心翼翼地检查孩子的状况,手指迅速探向孩子的颈侧。
「他在摸动脉!」吴铭一眼就看出这手法相当专业,绝非普通书生。
“还有脉搏,但很弱!是撞到头部昏厥了!”徐二公子抬头急声道,目光扫过人群,“谁有干净的水和布?快!”
吴铭立刻反应过来,冲旁边一个茶摊喊道:“老板,打盆干净水来!再找些干净的布,快!”说着,自己已经掏出随身带的汗巾(幸好是干净的),递了过去。
徐二公子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此刻顾不上多问,接过汗巾,又对那吓得魂飞魄散的车夫喝道:“别愣着!按住他伤口上方!对,就是这样,用力按紧!止血!”
车夫如梦初醒,赶紧照做。
吴铭也没闲着,他记得一些现代急救常识。“把他头稍微偏向一侧,防止呕吐物堵塞气道!”他一边说,一边上手帮忙调整孩子的体位。
徐二公子动作一顿,看了吴铭一眼,眼神更加惊异,但立刻照做了。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按压止血,一个清理伤口、保持呼吸道通畅。
茶水很快送来,徐二公子用清水小心冲洗伤口周围的污迹,露出底下不算太深但颇长的口子。
“需要缝合。”他眉头紧锁,对那妇人道,“大嫂,最近的医馆在何处?”
妇人早已六神无主,只是哭。旁边有热心人喊道:“前头拐弯就有个‘济世堂’!”
“来不及了!”吴铭看着孩子苍白的脸色和不断渗出的血,沉声道,“失血过多会更危险!有没有针线?干净的火折子?”
他记得古代野外急救有用烧红的针来消毒缝合的。
徐二公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眼中闪过决断:“我有!”他竟然真的从随身的一个小荷包里掏出了一根用油纸包着的细针和一小卷桑皮线,还有一个火折子!
「这家伙出门还带这个?」吴铭内心震惊,但动作不停,立刻接过火折子吹燃,将针尖在火焰上反复灼烧。
徐二公子则用清水再次清洗双手和孩子的伤口周围,然后接过冷却后的针,穿上线。他的手指稳定得不像话,眼神专注,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在孩子的额角上进行缝合。
动作飞快,下针精准,虽然条件简陋,但那针脚竟出乎意料地整齐。
周围的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那妇人更是捂住了嘴,不敢再看。
吴铭在一旁帮忙按住孩子(虽然孩子昏迷中没什么反应),递东西,用汗巾蘸水擦拭流下的血,心中对这“徐二公子”的评价直线上升。「这手法,这心理素质,绝对是专业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很快,伤口缝合完毕,血也基本止住了。徐二公子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药粉撒在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布条进行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舒了口气,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那孩子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虽然虚弱,但总算睁开了眼睛。
“儿啊!我的儿啊!”妇人扑上去,喜极而泣。
周围爆发出庆幸的欢呼和掌声。
“神医啊!”
“这位小公子真是菩萨心肠!”
“还有这位爷,也帮了大忙!”
车夫更是扑通一声跪下来就要磕头。
徐二公子连忙避开,扶起车夫,语气恢复了平静:“不必如此。快送孩子去医馆,让坐堂大夫再看看,开些安神化瘀的药。伤口切勿沾水,按时换药。”
他又仔细叮嘱了妇人几句注意事项,言语清晰,条理分明。
吴铭在一旁看着,内心oS:「这术后医嘱交代得比某些现代医生还溜……」
很快,车夫和几个热心人帮着抱起孩子,送往附近的济世堂。人群也逐渐散去。
街口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吴铭和徐二公子,以及地上那一小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疲惫,以及一丝共同经历紧张事件后的松弛和…好奇。
徐二公子看着吴铭,率先开口,语气带着真诚的赞许和探究:“吴兄方才所言所行,竟也深谙急救之理?尤其是调整体位防止窒息之举,绝非寻常读书人所知。”
吴铭拍了拍手上的灰,笑了笑:“徐二兄过奖了。不过是杂书看得多,瞎琢磨的。倒是徐二兄你这缝合的手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绝非‘胡乱看看’那么简单吧?”
徐二公子闻言,白皙的脸上似乎微微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他略侧过头,掩饰性地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袖:“家中…家中略有涉猎岐黄之术,让吴兄见笑了。”
他顿了顿,转向吴铭,郑重地拱了拱手:“方才情急之下,多谢吴兄援手。若非吴兄镇定相助,光凭我一人,怕是难以成事。”
吴铭也收起玩笑的心思,还礼道:“徐二兄客气了。救人危难,理所应当。何况你我二人配合默契,方能成此好事。”
“配合默契…”徐二公子轻声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吴铭,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好奇,有欣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吴兄,真是个妙人。”
这时,一阵晚风吹过,掀起了徐二公子方巾的一角,几缕乌黑柔顺的发丝调皮地溜了出来,拂过他(她)白皙的耳廓。
吴铭看着那缕发丝和格外秀气的侧脸线条,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
内心oS:「等等…这皮肤…这眉眼…这声音…还有这害羞的样子…徐二…行二…该不会是…」
他被自己的猜想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徐二公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和异样,神色微微一僵,立刻将方巾按好,后退了半步,语气重新变得疏离而客气:“今日多谢吴兄。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辞了。”
说完,不等吴铭回应,便转身快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促。
吴铭站在原地,看着那迅速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徐二小姐…?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