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总带着几分无常,前一刻还吹着柳叶轻摇,下一刻就裹着云层压了过来。叶青云跟着玄机子走在去往?州府的官道上,抬头望时,天边已被墨色的云团铺满,风里裹着湿冷的水汽,刮在脸上凉丝丝的,连肩头的小白狐都忍不住往他颈窝里缩了缩,尾巴紧紧勾着他的道袍领口。
“看这天气,怕是要下大雨了。” 玄机子停下脚步,拂尘尖沾了片被风吹落的柳叶,“前面应该是蓝田村,咱们去村里找个地方避雨,别被淋成了落汤鸡。”
叶青云点头,顺着玄机子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能看到前方不远处有炊烟袅袅,村落的轮廓隐在绿树间。两人加快脚步,刚走到村口,豆大的雨点就 “噼里啪啦” 地砸了下来,打在路边的草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转瞬就织成了密不透风的雨幕。
“那边有座破庙!” 叶青云眼尖,看到村头的土坡上有一座残旧的庙宇,红墙早已斑驳,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却好歹能遮风挡雨。他招呼玄机子,又抬手对着身后的密林方向轻轻挥了挥 —— 那里隐着二十名内卫和十名暗门成员,都是一路隐秘随行的护卫。
不过片刻,几道身影就从密林中闪出,动作轻得像猫,落地时几乎听不到声响。为首的内卫身材挺拔,穿着青色短褂,腰间别着一个牛皮箭囊,正是这次带队的内卫统领刘武。他快步走到叶青云面前,躬身道:“首领,雨势太大,是否需要先清理庙内,再安置歇息?”
叶青云点头:“辛苦刘统领,先去看看庙内是否安全,再找些干柴来,咱们今晚就在这儿露宿了。”
刘武应声而去,几个内卫跟着他往破庙走,剩下的人则分散在庙外,隐入周围的树丛,继续警戒。玄机子牵着叶青云的手,慢慢走进破庙,小白狐从他肩头跳下来,贴着他的裤腿小跑,时不时抬头看看头顶漏雨的屋顶,耳朵警惕地竖着。
破庙不大,只有一间正殿,中间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神台,台面上积满了灰尘和落叶。墙壁上还残留着模糊的壁画,能看出是护法神的模样,却大半被雨水浸得脱落。地面是夯实的黄土,角落里堆着几根断了的木梁,倒也还算干燥。
“这地方倒还干净,就是漏雨的地方得挡一挡。” 玄机子用拂尘扫了扫神台边的石块,“青云,你去帮刘武他们捡些干柴,我来看看能不能找些东西堵屋顶的漏洞。”
叶青云刚应下,就见暗门的人也陆续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佝偻着背的老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裳,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走路时脚步有些蹒跚,眼睛半眯着,看上去毫无神采,像是随时都会栽倒。可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虽然布满皱纹,却稳得惊人,握木杖的指节泛着常年握兵器的薄茧 —— 他正是暗门的一股长,马明宇,江湖上人称 “影子杀手” 的暗杀之王,只是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马明宇身后跟着九个暗门成员,个个穿着普通的布衣,有的像农夫,有的像货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走进庙后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一人守着一个角落,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庙外的雨幕,实则将所有动静都纳入眼底。
“马老,辛苦你们了。” 叶青云对着马明宇拱手,他知道这位看似普通的老汉,手里沾过的血比庙里的灰尘还多,却从不张扬。
马明宇微微抬眼,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首领客气,分内之事。” 说完,他拄着木杖走到漏雨最厉害的角落,弯腰捡起一块破布,动作缓慢却精准地堵在了瓦片的缝隙处,雨水顿时漏得慢了些。
刘武很快带着内卫抱了一堆干柴回来,又从随身的行囊里掏出铁锅、陶碗和面粉 —— 这些都是出发前准备好的,方便路上做饭。几个内卫手脚麻利地在神台边搭起灶台,刘武则蹲在一旁生火,他从怀里掏出火石,“咔嚓” 几下就擦出火星,引燃了干柴,火苗 “噼啪” 地舔着锅底,很快就驱散了庙内的湿冷。
“首领,咱们煮点面汤吧,热乎的喝下去能驱寒。” 刘武抬头道,手里还拿着一小袋牛肉干,“这是出发前袁统领让带上的,还有两坛烈酒,正好给大家暖暖身子。”
叶青云笑着点头:“好,就煮面汤,大家赶路辛苦,都喝点热的。”
小白狐蹲在灶台边,好奇地盯着跳动的火苗,时不时伸出爪子想碰,又被叶青云轻轻按住。玄机子坐在一旁的石块上,看着内卫和暗门的人忙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 这些人虽然身份不同,有的擅长近战,有的擅长暗杀,却都对叶青云忠心耿耿,相处时也没有隔阂,倒像一家人。
面汤很快就煮好了,铁锅冒着热气,浓郁的麦香混着淡淡的盐味飘满了整个破庙。刘武用大勺子将面汤舀进陶碗里,先递给玄机子和叶青云,再分给其他的人。暗门的人接过碗,都安静地坐在角落喝着,马明宇喝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品味,眼神依旧半眯着,却没人敢轻视他 —— 之前有一次遇到乱匪,就是他不动声色地甩出三枚袖镖,瞬间解决了三个匪首,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叶青云捧着热乎的陶碗,喝了一口面汤,暖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瞬间驱散了身上的湿冷。他拿起一块牛肉干,撕成小块喂给小白狐,小白狐吃得津津有味,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白花。
“刘统领,你这生火的手艺不错,比袁七强多了。” 叶青云笑着说,想起袁七上次烤焦的羊肉串,忍不住笑出声。
刘武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首领说笑了,袁统领是武将,我这是以前在山里打猎练出来的,比不得他战场上的本事。” 他说着,从行囊里掏出酒坛,给叶青云和玄机子各倒了一碗,“这酒是青龙城酿的,度数不高,却够暖身,首领尝尝。”
叶青云接过酒碗,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留下淡淡的醇香,浑身顿时暖和起来。暗门的人也分到了酒,他们喝得很克制,只小口小口地抿,眼睛却始终留意着庙外的动静 —— 多年的暗杀生涯让他们习惯了时刻保持警惕。
雨还在下,“哗啦啦” 地打在屋顶和树叶上,像是在唱一首单调却安心的歌。庙内的火苗跳动着,将每个人的影子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内卫们偶尔会聊几句路上的见闻,比如遇到的村落、看到的风景,暗门的人大多沉默,却会在听到有趣的地方时微微点头。
马明宇喝了半碗酒,就放下碗,拄着木杖走到庙门口,望着外面的雨幕。叶青云注意到,他虽然佝偻着背,却像一棵扎根的老树,稳稳地立在那里,目光看似涣散,实则将庙外的风吹草动都收在眼里。叶青云知道,他是在替大家守着门口,防止雨夜有意外发生。
“马老,进来避避雨吧,外面凉。” 叶青云喊道。
马明宇回头,摇了摇头:“无妨,习惯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玄机子喝着酒,看着眼前的景象,对叶青云道:“你看,这些人跟着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是因为你把他们当自己人。你不想让他们在雨中受苦,他们就愿意为你拼命,这才是真正的凝聚力。”
叶青云点头,心中满是感慨。他想起在青龙城时,段有鹏为了帮他查赵家的消息,几天几夜没合眼;袁七为了招募内卫,跑遍了周边的村落;现在刘武和马明宇,又一路隐秘护卫,不求回报。这些人,都是他最珍贵的财富。
面汤喝完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内卫们收拾好碗筷,又往灶里添了些干柴,让火苗保持着温暖。大家找了干燥的角落,有的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有的则和身边的人小声聊着天。小白狐蜷在叶青云的怀里,吃饱喝足后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叶青云靠在神台边,看着庙内的景象,听着外面的雨声,心中一片平静。他知道,这样的雨夜露宿虽然辛苦,却充满了温暖。身边有师父,有忠心的下属,有可爱的小白狐,就算前路有再多的挑战,他也有勇气去面对。
马明宇依旧守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刘武则悄悄走到庙外,和守在树丛里的内卫换班,确保夜晚的警戒不会有丝毫松懈。暗门的人也分成了两拨,一拨休息,一拨在庙内巡视,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夜雨漫长,庙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火苗 “噼啪” 的声响和外面的雨声。叶青云抱着小白狐,感受着怀里的温暖,也渐渐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他梦见青龙城的百姓在田间劳作,梦见铁观山的高炉冒着浓烟,梦见白马城的煤矿一派繁忙,梦见吴家堡的城墙越来越高……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雨渐渐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叶青云被一阵鸟鸣声吵醒,睁开眼时,看到玄机子已经醒了,正站在庙门口看着外面的晨曦。
“醒了?” 玄机子回头,笑着说,“雨停了,咱们收拾一下,继续赶路吧。”
叶青云点点头,轻轻叫醒怀里的小白狐。小白狐伸了个懒腰,蹭了蹭他的下巴,显得格外精神。内卫和暗门的人也陆续醒了,大家开始收拾行囊,刘武检查了一下炊具,马明宇则仔细查看了庙外的环境,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很快,一切收拾妥当。叶青云对着刘武和马明宇道:“辛苦大家了,咱们出发吧。”
一行人走出破庙,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不刺眼。蓝田村还在沉睡,只有几声鸡鸣传来,显得格外宁静。小白狐从叶青云的肩头跳下来,在路边的草地上跑了几步,又赶紧追上来,尾巴高高翘起。
玄机子走在前面,叶青云跟在后面,刘武和马明宇带着内卫和暗门的人,或明或暗地护在周围。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曦中,只留下那座破庙,静静立在村头,见证了昨夜的温暖与安宁。
前路还长,挑战依旧存在,但叶青云知道,只要身边有这些人陪伴,他就能一步一个脚印,朝着自己的目标坚定地走下去,让更多的人过上太平日子,让这乱世之中,多一份温暖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