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 173 年春分第十八日清晨,三石镇的晨光裹着淡淡的水汽,洒在镇东头的官道上。叶青云牵着枣红马站在路口,身后的车队已收拾妥当,内卫们正将最后一包行李搬上马车,袁七则在一旁逗弄着小白狐 —— 小家伙蹲在马背上,左前腿的伤口已基本愈合,正歪着头啃咬袁七递来的肉干,尾巴轻轻摇摆。
“叶公子,您等等!” 身后传来吴妇人的声音,她提着一个布包快步走来,里面装着刚烙好的杂粮饼,“这是我给您做的干粮,路上饿了吃。多谢您帮我丈夫沉冤昭雪,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记着。”
叶青云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饼,心里泛起暖意:“吴妇人,举手之劳而已。你好好安葬吴坤,往后好好过日子,若是遇到难处,可去吴家堡找我。” 他转头对段有鹏使了个眼色,段有鹏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囊,里面装着二十两碎银子,递到吴妇人手中,“这点银子你拿着,修补房子,买点米面,别苦了自己。”
吴妇人捧着银子,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对着叶青云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叶公子,多谢各位!”
叶青云翻身上马,对着吴妇人挥了挥手:“走了!”
一行人策马启程,枣红马的蹄声踏在官道上,发出 “嗒嗒” 的声响,渐渐将三石镇的轮廓甩在身后。方向是东南向,通往青龙城的官道还算平坦,两侧是绿油油的田野,农夫们正弯腰耕种,田埂上的野花随风摇曳,一派春日田园的景象。
“没想到那冯四夫妻这么不经吓,咱们扮个判官无常,就全招了!” 袁七骑马走在叶青云身边,想起昨夜的神庙审案,忍不住笑出声,“尤其是冯四媳妇,吓得腿都软了,连埋尸的地方都主动说了。”
段有鹏策马跟在另一侧,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冯四夫妻本就心虚,又迷信,那套法子正好戳中他们的软肋。不过这官道虽平,咱们还是得小心,说不定会遇到山贼劫匪。”
玄机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笑着说:“有段统领在,就算遇到劫匪,也是他们倒霉。再说,咱们刚帮三石镇破了案,说不定还能沾点‘正气’,劫匪见了都要绕着走。”
叶青云也笑了,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白狐 —— 小家伙吃饱了,正蜷缩在他的衣襟里打盹,雪白的皮毛蹭着他的手腕,温热又柔软。他想起在徐家集的血战,在三石镇的断案,这一路虽险,却也遇到了不少温暖的人和事,心里竟生出几分踏实。
不知不觉,日头升到了半空,一行人路过一片小树林。这片树林不算大,却树木茂密,枝叶交错,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段有鹏突然勒住马,沉声道:“大家小心,这片树林地势隐蔽,容易藏人。”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内卫们纷纷握住腰间的武器,袁七也收起了笑容,眼神锐利地盯着树林深处。叶青云放慢马速,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 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呼” 的一声,一个身影从树林里猛地冲了出来,落在官道中央,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众人连忙勒住马,定睛一看 —— 那是个壮汉,约莫二十七八岁,身材魁梧,比寻常人高出大半个头,肩膀宽阔,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他穿着一身破旧的灰布短打,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脚上是一双快磨破的布鞋。最显眼的是他手里的武器 —— 一把开山斧,斧刃宽大,虽然有些锈迹,却依旧锋利,被他握在手里,虎虎生风。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壮汉叉着腰,对着叶青云一行人喊出了这句江湖上流传的 “劫匪开场白”,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发紧,眼神也有些躲闪,不像凶恶的劫匪,反倒像个临时抱佛脚的 “新手”。
叶青云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 —— 他走南闯北,见过成群结队的劫匪,见过暗藏杀机的蒙面贼,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打劫一群人的,而且这壮汉看着憨直,一点都没有劫匪的凶狠劲儿。
袁七也笑了,拍着马肚子喊道:“我说这位兄弟,你一个人,拿着把斧头,就想打劫我们这么多人?你看看我们 —— 有连弩,有长刀,你确定能打得过?”
壮汉听到 “连弩” 二字,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握着开山斧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硬着头皮,将斧头舞得 “呼呼” 作响,一步步走到叶青云的马前,大喊一声:“站住!少废话!要么留下买路财,要么就别怪我斧头不认人!”
叶青云勒住马,低头看着壮汉,语气温和:“兄弟,我看你不像是坏人,怎么会做打劫的勾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壮汉没想到叶青云不仅不害怕,还问起了他的难处,愣了一下,斧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委屈和无奈:“我…… 我不是想打劫,只是实在没办法了……”
“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听听。” 叶青云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壮汉面前,“我们若是能帮,定然不会推辞。”
壮汉看着叶青云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的人 —— 段有鹏虽警惕,却没有敌意;袁七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笑意;玄机子坐在马背上,眼神温和。他心里的防备渐渐放下,叹了口气,放下开山斧,声音低沉:“我叫程武,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以砍柴为生。前阵子接连下雨,山滑坡了,砍不了柴,家里断粮好几天了,我娘还病着,需要买药,实在没办法,才想着来这里…… 来这里拦路,想弄点银子给我娘治病,买点粮食。”
说到 “娘” 的时候,程武的声音软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愧疚:“我知道拦路不对,可我实在没别的活路了…… 我娘年纪大了,不能没有我照顾。”
叶青云听着,心里泛起一丝感慨 —— 又是一个被生活逼到绝境的人。他拍了拍程武的肩膀,笑着说:“多大点事,不至于拦路。这样吧,我管你和你娘的饭,还能给你找条活路,你跟我走怎么样?”
程武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您…… 您说真的?可我…… 我有老娘,她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我不能丢下她。”
“这有什么难的。” 叶青云笑着说,“你家在哪?我们先去你家看看,带上你娘,一起去吴家堡。我在吴家堡有些产业,你去了可以跟着我做事,管吃管住,还能拿月钱,足够你和你娘过日子,也能给你娘治病。”
“吴家堡?” 程武眼睛一亮,他听说过吴家堡 —— 那是附近有名的大堡子,堡主仁义,手下能人众多,能去吴家堡做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连忙对着叶青云跪下,声音哽咽:“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您要是能帮我和我娘,我程武以后就是您的人,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叶青云连忙扶起他:“快起来,不用这样。咱们先去你家,看看你娘的情况,再做打算。”
程武感激涕零,连忙在前头带路,一行人跟着他,朝着前面的村子走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就看到村子的轮廓 —— 那是个小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程武的家就在村子最里头,是一间更破旧的毛土房,屋顶上的茅草有些已经腐烂,墙壁上有好几道裂缝,看起来随时可能倒塌。
程武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喊道:“娘,我回来了!”
屋里昏暗得很,一股淡淡的药味飘了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躺在里屋的土炕上,盖着一床打满补丁的薄被,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小武,你回来了…… 有没有…… 有没有弄到粮食?”
“娘,您别担心,粮食有了,药也有了!” 程武快步走到炕边,握住老妇人的手,又指了指叶青云一行人,“这位叶公子是好人,要带咱们去吴家堡,以后咱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您的病也能治了!”
老妇人抬起头,看向叶青云,眼里满是感激,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力气。叶青云连忙走上前,按住她:“老人家,您别起来,躺着就好。我叫叶青云,您放心,到了吴家堡,我会请最好的大夫给您治病,保证让您好好的。”
他转头对段有鹏说:“你去村里的粮店和药铺看看,买些米面、药材,再买两身干净的衣服,送到这里来。” 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两碎银子,递给程武,“这些银子你先拿着,买点肉给老人家补补身子,剩下的留着路上用。”
程武接过银子,手都在抖,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叶公子,您真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 我程武这辈子都不会忘您的恩情!”
老妇人也流下眼泪,嘴里不停地说着 “多谢”。叶青云连忙安慰了几句,又让内卫帮忙打扫屋子,生火做饭。袁七去院子里劈柴,段有鹏去买东西,玄机子则给老妇人把了脉,说她只是营养不良,加上受了风寒,好好调理就能好起来。
午饭很简单,却是程武母子近半个月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 杂粮粥熬得稠稠的,还有炒青菜、腌咸菜,段有鹏还买了几斤猪肉,炒了一大盆红烧肉,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老妇人吃了小半碗粥,又尝了几块肉,脸色渐渐好了些;程武则狼吞虎咽,吃了三大碗粥,还啃了两个杂粮饼,看得众人都笑了。
饭后,段有鹏雇了一辆马车,用来载老妇人。程武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扶着老妇人坐上马车,又对着叶青云深深鞠了一躬:“叶公子,咱们可以走了。”叶青云说,就此别过。
叶青云翻身上马,对着众人说:“出发,继续去青龙城!”
一行人再次启程,马车走在中间,程武牵着马车,时不时回头看看车里的母亲,脸上满是笑容;叶青云骑着马走在前面,小白狐趴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袁七和段有鹏跟在两侧,偶尔聊着天;玄机子则坐在马车上,陪着老妇人说话,给她讲吴家堡的情况。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温暖而明亮。官道两旁的田野里,农夫们还在耕种,孩童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一派祥和的景象。叶青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满是感慨 —— 他没想到,一次偶然的 “打劫”,竟收留了一个忠心的手下,也帮了一对困境中的母子。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会有挑战,青龙城还有未知的等待着他们,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可靠的同伴,有这份仁心和勇气,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马车渐渐驶远,将程武家的小村庄甩在身后,朝着东南方向的青龙城前进。风拂过耳边,带着春日的暖意,叶青云握紧缰绳,眼神坚定 —— 新的旅程,又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