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邱县军营的深夜,帐内烛火摇曳,映得四周的军帐影子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盖过了往常的烟火气,显得格外压抑。肖亲王躺在铺着粗布褥子的病榻上,原本挺拔的身躯如今枯瘦如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呼吸时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碎的咳嗽,仿佛下一秒就会中断。
叶青云提着一盏油灯,轻步走进帐内,看到肖亲王这副模样,心里猛地一沉。不过半月未见,曾经能策马奔腾、挥剑杀敌的亲王,竟虚弱到连起身都困难 —— 军医说,这是肺痨,常年征战劳累、忧思过度所致,早已深入肺腑,怕是时日无多。
“亲王。” 叶青云将油灯放在床头的矮桌上,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
肖亲王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叶青云身上,嘴角扯出一丝微弱的笑意:“叶圣…… 你来了…… 坐吧。” 他想抬手,却没力气,只能任由手臂垂在榻边,“让军医…… 都退下了,有些话…… 想跟你说。”
叶青云在榻边坐下,看着他干裂的嘴唇,连忙端过旁边的药碗,用小勺舀起药汁,吹凉后递到他嘴边:“先喝药,有话慢慢说。”
肖亲王喝了几口药,咳嗽稍稍缓解,眼神却渐渐黯淡下来,望着帐顶的破旧帐篷,声音沙哑:“我…… 戎马一生,守了大半辈子边境,以为能护大夏百姓…… 安稳,可到头来才发现…… 自己什么都护不住。”
他顿了顿,咳嗽了两声,眼里满是凄凉:“朝廷里…… 权臣当道,贪官横行,百姓疾苦他们看不见,只会搜刮民脂民膏;边境蛮族…… 虽暂时安稳,可一旦我不在了,怕是又要起战乱;我这支部队…… 缺粮少饷,士兵们跟着我受苦,我却连军饷都发不出……”
“亲王,您别多想,安心养病。” 叶青云轻声安慰,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 —— 他知道肖亲王说的是实话,朝廷的腐败、边境的危机、军队的困境,每一件都像巨石压在心头。
“多想?我哪敢多想……” 肖亲王苦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无力,“我派人去京城求援,可奏折石沉大海;想给士兵们谋条活路,却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大夏…… 看似强盛,实则早已千疮百孔,我这一辈子…… 都在为这个王朝挣扎,却连一点浪花都掀不起来。”
烛火噼啪作响,映着肖亲王苍白的脸,更显悲戚。叶青云看着他,想起之前剿匪时的并肩作战,想起制盐时的相互扶持,想起他为了士兵、为了百姓所做的一切,心里的不甘与愤怒渐渐翻涌 —— 他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无力,不要再看着身边的人受苦,不要再让这个腐败的朝廷继续欺压百姓!
“亲王,” 叶青云突然开口,语气坚定得不像平时,眼神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您说大夏千疮百孔,说自己无力回天,可我不这么想!我叶青云,出身微末,曾是军营里不起眼的小兵,曾是吴店村只求安稳的村民,可我经历过瘟疫、战乱、苛捐杂税,见过太多百姓流离失所、兄弟埋骨荒野!”
他站起身,走到帐中央,油灯的光映着他的身影,竟有几分顶天立地的气势:“人常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可我叶青云,偏要改一改 —— 天生无才,便靠双手去争!靠勇气去闯!我要造更好的武器,练更强的队伍,做更大的贸易,总有一天,要横扫南北,扫清贪官权臣,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夏回到真正强盛的模样!我要站在大夏之巅,让所有人都知道,百姓的力量,足以改变这个世道!”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病榻上的肖亲王,声音掷地有声:“亲王,您一生为大夏奔波,却始终困于朝廷的束缚、身份的枷锁。如今,您敢放下这些,跟我一起,去闯一条不一样的路吗?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要与整个朝廷为敌,您敢同去否?”
肖亲王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先是惊讶,随即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被重新点燃。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需要自己庇护的年轻人,如今竟有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壮志,心里的凄凉与无力,渐渐被一股久违的热血所取代。
他想开口,想答应,想再次拿起佩剑,跟这个年轻人一起去闯。可刚一张嘴,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猛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溅在白色的褥子上,像一朵妖艳而绝望的花。
“亲王!” 叶青云连忙冲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心里满是慌乱。
肖亲王摆了摆手,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比刚才更苍白,眼神却依旧看着叶青云,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军医听到动静,连忙冲进帐内,看到榻边的血迹,脸色骤变:“不好!王爷的肺痨加重了,快准备急救的草药!”
帐内瞬间乱作一团,军医们忙碌着煎药、施针,叶青云站在一旁,看着肖亲王紧闭双眼、气息微弱的模样,心里像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刚才的壮志豪情,此刻都化作了担忧与自责 —— 他不该在肖亲王病重时说这些,不该让他情绪激动,加重病情。
烛火依旧摇曳,却再也照不亮肖亲王脸上的血色。叶青云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肖亲王的病;无论前路多艰难,他都会带着肖亲王的期望,带着兄弟们的牺牲,朝着 “横扫南北、站在大夏之巅” 的目标走下去。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绝不会回头。
深夜的军营,只剩下军医们忙碌的身影和肖亲王微弱的呼吸声,还有叶青云心里那团既沉重又坚定的火焰,在黑暗中,静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