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若童缓缓睁开眼,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四周,淡淡开口:“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空中光影一阵扭曲,如同水波荡漾,杨长生的身影显现在空中缓缓降落下来。
他今天没驾驶标志性的机械飞龙,目的就是为了悄悄的查看一下。
却不想还是被这位大盈仙人敏锐的感知到了。
“大盈仙人果然名不虚传。”杨长生平稳落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他打量着左若童,这位名满异人界的传奇人物,外表年轻得过分。
但那双眼睛却显得深邃如平静,这可不是年轻人该有的状态。
“杨长生?”左若童看着眼前这个气息晦涩的年轻人,语气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
尽管杨长生近来声名鹊起,修复黄泉封印等事迹震动神州,但左若童常年在门里勤修,没有亲眼见过杨长生自然是不认识的。
“不错,我就是杨长生,左门主好。”杨长生点点头,算是见礼。
他目光扫过左若童,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体内那循环不息。
返璞归真的先天之炁,其精纯与绵长,确非寻常异人可比。
但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这逆生三重的功法虽妙,似乎隐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与风险。
那是一种强行逆天改命所带来的不协调感。
左若童同样在观察杨长生。
虽然杨长生气息晦涩,但他能感觉到,杨长生修为极高,周身灵光内蕴,呼吸间仿佛与天地共鸣。
更让他心惊的是,杨长生肉身的里面蕴含的力量,如同休眠的火山。
引而不发,却给人一种一旦爆发,便能摧山断岳的压迫感。
左若童自忖,即便自己将逆生三重运转到极致,面对这等力量,恐怕还是有性命之忧。
“听说你为神州做了许多大事,就连黄泉封印都被你修复好了,不愧是人中龙凤。”
左若童的话语虽是称赞,但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波澜。
“左门主过奖了,都是些应该做的小事。”
杨长生无意寒暄,目光越过左若童,瞥了一眼远处主楼方向那些惊惶不安的气息,直接切入正题。
“我想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左门主不会不知道吧。”
左若童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以你的声望和行事风格,他们必然是有得罪你的地方,或者本身也有罪责。只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早年间,我曾受过赵老的恩惠,救命之恩,重于泰山。
当时我便承诺,会答应他一个条件作为报答。
依我对赵老的了解,他定会为家族或子孙谋个前程。
我此次出山,也已准备好履行诺言,收他赵家一子为徒,庇护其成长。
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或者说,是他们走得太远。”
他抬头,目光直视杨长生,带着一丝恳切:“他们非死不可吗?
若非十恶不赦、罪证确凿至必死无疑,可否看在左某这点薄面,以及往日承诺的份上,饶过他们性命?
只需留下性命即可,赵家所有财产,尽可拿去充公或补偿苦主,左某绝无异议。
此外,算我左若童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不违道义,三一门上下,必当尽力。”
此时,赵老爷子在几个子侄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左若童身后不远处。
听到左若童愿意尽力保他们性命,甚至不惜欠下人情,他脸上闪过一丝希冀。
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讨价还价,希望能多少保留些家产。
但看到杨长生那冰冷的目光扫过,顿时如坠冰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惶恐地低下头。
心中默念只要能活命就好。
杨长生对赵老爷子的反应视若无睹,他的注意力始终在左若童身上。
他欣赏左若童的信守承诺,但也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
杨长生摇了摇头,手一翻,一本账册出现在他手中。
“左门主重信守诺,令人敬佩。但有些事情,不是一个承诺就能抹平的。”
他将账册递了过去:“赵家做过什么,这上面记载得清清楚楚。
左门主不妨亲自过目,再决定是不是还要继续保他们。”
左若童接过账本,入手微沉。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起初,他面色还算平静,毕竟乱世之中,豪门大族有些欺压乡里、巧取豪夺之事,并不算稀奇。
但随着他一页页翻看,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逐渐变得铁青。
账册上记录的,远非简单的恶行二字可以概括。
勾结外敌,贩卖禁运物资牟取暴利。
为抢占良田水利,设计陷害,逼得数户农家家破人亡。
私设刑堂,草菅人命,仅因口角便将人活活打死。
更令人发指的是,为了试验某种邪门秘法,竟暗中掳掠流浪孩童……。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字里行间浸透着无辜者的血泪。
这赵家,俨然已是盘踞一方的毒瘤,其罪孽之深重,罄竹难书。
“左门主,左门主你听我解释!”赵老爷子见左若童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恐慌至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那些……那些很多都是底下人背着我做的,我已经尽力在弥补了!
我捐过款,修过桥……我真的有悔过之心啊!”
左若童合上账本,闭上眼睛,胸口微微起伏。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然。
他看了一眼跪地哀求的赵老爷子,又看向静静等待他答复的杨长生。
“账本,我看了。”左若童的声音有些沙哑“赵家之罪,确实深重,天理难容。”
赵家人闻言,顿时面如死灰,以为左若童要放弃他们了。
结果左若童话锋一转,迈步上前,坚定地站在了赵家人与杨长生之间,对着杨长生伸出了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承诺就是承诺。恩情未报,诺言未践,左某心中便有挂碍,此障不除,于我修行有损,人,我还是要保。不过,左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杨长生:“我们便在此做过一场。若左某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只求杨先生饶他们性命。
断其四肢囚禁终身即可,左某愿亲自看管,确保其不再为恶。
若左某学艺不精,败于杨先生之手……”他顿了顿,语气坦然,“那便是天意如此。
赵家合该有此一劫,左某也算尽了心力,扪心无愧,自此与赵家恩怨两清,绝不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