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长武那番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话语,将邱家精心准备的“欢迎”仪式彻底撕碎,露出底下冰冷而难堪的现实。
空气死寂,只剩下邱渭青粗重的喘息和邱惜珍压抑的啜泣声在庭院里回荡。
姨太太们花容失色,佣人们更是噤若寒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杨长生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却带着比寒风更刺骨的疏离:
“既然你邱家的大少爷不欢迎,”
他目光淡淡扫过脸色煞白的邱渭青和一脸痛心疾首的邱长英。
最终落在邱惜珍苍白而屈辱的脸上,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我杨长生也不是非要上你邱家的门。”
他轻轻拍了拍邱惜珍冰凉的手背,声音放得更缓,带着安抚的力量:“惜珍,别难过。
这地方配不上你。我们走,去宾馆。你要是喜欢魔都,”
他环视了一眼周围这象征着邱家昔日辉煌的洋房和庭院,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
“回头我们买个比这更大、更豪华的房子安个家就是了。你想住哪里,我们就买哪里。”
这番话,如同最温柔的刀,精准地刺穿了邱惜珍最后的防线。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瞬间被对杨长生的歉意淹没。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回来,想为邱家撑场面,想完成那个魔都订婚的梦。
杨长生这样的人物,何须站在这里受此奇耻大辱?
他本可以在京城呼风唤雨,被无数人奉若神明!
泪水终于决堤,她紧紧抓住杨长生的手臂,声音哽咽:“对不起…老公…都怪我…对不起…”
听说杨长生要走,邱渭青和邱长英同时急了!
“长生!贤婿!留步!留步啊!”邱渭青踉跄着上前一步,老脸涨得通红,声音带着哀求。
“是那孽障口不择言!我邱渭青代他向你赔罪!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别跟那混账一般见识!请你看在惜珍的份上……”
他急得语无伦次,只想把人留下。
邱长英反应更快,一个箭步就想绕到杨长生前方阻拦:“妹夫!误会!天大的误会!
大哥他喝多了!胡言乱语!你消消气,先进屋喝杯茶……”
然而,他的脚步刚动,一道冰冷的、带着寒意的阴影瞬间横亘在他与杨长生之间!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猛然惊觉,杨长生身边那个一直安静得如同影子、穿着素雅旗袍的东瀛女子——吉泽美惠!
她不知何时已悄然上前半步,右手握着一把连鞘的修长武士刀,刀鞘古朴,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冷冽气息。
动作快得如同鬼魅,毫无征兆。
吉泽美惠的眼神,如同寒风,毫无感情地锁定邱长英。
那目光锐利如实质的刀锋,邱长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脖颈处的皮肤瞬间绷紧,仿佛已经被无形的刀刃抵住!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凝练的、纯粹的杀意。
这个女人,是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拔刀砍死他!
她身上为什么能带着刀?她到底是什么人?
邱长英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往前一步,那把刀就会出鞘,血溅五步!
杨长生甚至没有再看邱家父子一眼,只是温柔地揽着邱惜珍的肩膀,仿佛眼前令人窒息的杀气对峙根本不存在。
他径直走向那辆装着他们行李的汽车。
吉泽美惠保持着持刀戒备的姿态,如同最忠诚的猎豹,冰冷的目光扫过邱家众人。
直到杨长生和邱惜珍安全坐进后座。
她才手腕一翻,那把危险的武士刀如同变魔术般消失在她宽大的袖袍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最后冷冷地瞥了邱长英一眼,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然后才面无表情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发动,黑色的轿车在邱家众人呆滞懊悔的目光中,毫不留恋地驶离消失在街道尽头。
“唉!!!”
邱渭青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猛地一跺脚,发出一声充满懊丧和愤怒的长叹,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猛地转身,指着同样脸色难看的邱长英,疾言厉色地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跟着!看看惜珍和姑爷落脚在哪个宾馆!给我盯紧了!回头…回头我们全家登门谢罪!”
他把所有的怒火和恐惧都倾泻在了邱长英身上,仿佛这场灾难全是二儿子的错。
邱长英心里暗骂:“老糊涂!你那宝贝疙瘩大儿子惹的祸,倒要我当孙子上门赔笑脸?”
但面上不敢显露半分,只能强压着憋屈,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父亲,我这就去!您消消气。”
他匆匆跑向另一辆轿车,发动引擎,追着杨长生的方向而去,心里把邱长武咒骂了千百遍。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华灯初上的魔都街头。
霓虹初上,映照着湿漉漉的街道,倒映着这座不夜城的浮华与喧嚣。车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吉泽美惠专注地开着车,仿佛刚才那场拔刀对峙从未发生,她只是一个沉默的司机。
后排,邱惜珍依偎在杨长生怀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圈红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歉意。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非要回来,非要那个虚名,你也不会受这种窝囊气。”
她紧紧抓住杨长生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以后…以后我再也不回那个家了!什么订婚仪式…什么名份…我都不要了!
我只要你…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该贪心的…”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忏悔和誓言,杨长生心中了然。
邱惜珍为什么非要回来订婚,其实都是为了邱家。
她作为邱家的女儿,当然知道邱家如今的窘境。
只想着能依靠杨长生的名望来帮帮现在的邱家,结果却是让她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