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的年味还没散,钱塘镇的元宵热闹就已漫到了山脚下。从腊月廿八起,镇里的家家户户就开始扎灯笼,到了正月十四这天,街上的灯棚已连成长龙,红的宫灯、绿的兔儿灯、金的走马灯挂得满街都是,连空气里都飘着糖画和元宵的甜香。
可这份热闹,却在正月十四的夜里戛然而止。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必清就拎着食盒从山下买早点回来,刚到山门就撞见两个捕快抬着担架往镇上跑,担架上盖着白布,旁边跟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手里还攥着一盏被烧得焦黑的兔儿灯。
“必清小师父,快让济公大师去镇里看看!”其中一个捕快急得满头汗,“昨晚有三个孩子在灯棚里失踪了,找到的时候都昏迷着,手里还攥着烧烂的灯笼,郎中说他们是中了邪!”
必清不敢耽搁,转身就往禅房跑。此时济公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旁边放着一碗刚煮好的元宵,热气腾腾地冒着白气。“师父!不好了!钱塘镇的孩子出事了!”
济公舀了一勺元宵塞进嘴里,慢悠悠地笑道:“慌什么?元宵夜里人多眼杂,丢个孩子、摔个跤都是常事——除非,不是人干的。”他放下碗,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走,去瞧瞧那烧烂的灯笼。”
两人刚到钱塘镇街口,就见刘正带着十几个捕快守在灯棚前,灯棚下围满了村民,个个脸色凝重。看到济公,刘正连忙上前:“大师,您可来了!昨晚失踪的三个孩子都在镇衙后院,至今没醒,您快去看看!”
镇衙后院的厢房里,三个孩子躺在门板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双眼紧闭,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手里都死死攥着灯笼残骸——一个是兔儿灯,一个是莲花灯,还有一个是画着孙悟空的走马灯,灯架都已烧得变形,灯纸上还残留着几缕青黑色的烟痕。
济公俯身摸了摸孩子的脉搏,又凑到灯笼残骸前闻了闻,眉头微微一皱:“这不是普通的烟火气,里面裹着股妖气,是有人在灯笼里下了手脚。”他从怀里摸出一根银针,轻轻扎进孩子的指尖,挤出一滴黑血,“你看,邪气已经入了血脉,再拖下去,孩子的心智就会被迷了去。”
刘正听得脸色发白:“大师,那怎么办?镇里还有几十个孩子要去看元宵灯,要是再出事……”
“别急。”济公站起身,扇了扇蒲扇,“你先让人把镇里所有的灯笼都集中到街口的空地上,再去灵隐寺请两盏佛灯来——记住,要大雄宝殿里供了三年的那两盏,别拿错了。”
刘正立刻让人去办。不到一个时辰,街口的空地上就堆起了小山似的灯笼,红的、绿的、金的挤在一起,看着喜庆,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济公让人在空地周围洒上雄黄,又把两盏佛灯放在空地两侧,佛灯的灯芯是用檀香木做的,点燃后,一股清冽的香气很快驱散了空气里的甜腻。
“必清,去把那三个孩子的灯笼残骸拿过来。”济公接过残骸,放在佛灯旁,刚一靠近,灯笼上的青黑色烟痕就像活过来似的,往佛灯的方向飘去,很快被佛灯的火焰烧成了灰烬。“果然是妖物作祟。”济公冷笑一声,“这妖物怕佛灯的正气,却又想借元宵的热闹吸孩子的精气,才在灯笼里下了邪术,只要孩子拿着灯笼,精气就会被慢慢吸走,心智也会被迷乱。”
村民们听得心惊胆战,一个妇人忍不住哭道:“大师,那妖物藏在哪?我们要是再遇到,该怎么办啊?”
济公指了指远处的灯棚:“妖物就在灯棚里,而且,它已经来了。”话音刚落,远处的灯棚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挂在最前面的一盏走马灯“啪”地掉在地上,灯纸裂开,露出里面一团青灰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
“不好!是灯妖!”必安惊呼出声,他曾在师父的典籍里见过,这种灯妖是由废弃灯笼吸收了人间的浊气化成的,最喜欢在热闹的夜里迷惑孩子。
青灰色雾气很快飘到空地前,却被雄黄和佛灯的正气挡住,只能在外面盘旋,发出尖锐的嘶鸣。“济公和尚,你少管闲事!”雾气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这些孩子的精气能让我修炼成形,你若再拦着,我就把整个钱塘镇的孩子都迷了去!”
济公摇着蒲扇,往前走了两步:“妖物,你吸孩子的精气修炼,本就损阴德,还敢在此放肆?元宵是团圆的日子,不是你害人的地方!”他从怀里摸出一把糯米,往雾气里一撒,糯米刚碰到雾气,就发出“滋啦”的声响,雾气瞬间消散了一大半。
灯妖见状,更加愤怒,猛地往一个孩子扑去——那孩子是刚从家里跑出来的,手里还拿着一盏鲤鱼灯,眼看就要被雾气缠住,济公突然将蒲扇一甩,一道金光从扇面上射出,正好打在灯妖身上。灯妖惨叫一声,雾气里掉出一个残破的灯笼,正是十年前被烧毁的一盏老灯笼,灯笼上还沾着几缕孩子的头发。
“原来你是十年前灯棚失火时留下的妖物。”济公冷笑,“当年那场火,就是你吸了孩子的精气后失控引起的,现在还敢出来害人!”他捡起残破的灯笼,往佛灯上一凑,灯笼瞬间被点燃,青灰色雾气尖叫着被火焰吞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灯妖被灭,镇衙后院的三个孩子突然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喊饿,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村民们见状,都松了口气,纷纷围上来感谢济公:“大师,谢谢您救了我们的孩子!要是没有您,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济公笑了笑,扇了扇蒲扇:“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这两盏佛灯和你们的善心。灯妖虽能迷人心智,却怕人间的正气,只要你们心怀善念,团圆和睦,妖物自然不敢靠近。”他让人把所有的灯笼都放在佛灯旁熏了一遍,确保没有残留的邪气,“今晚的元宵灯节,你们还能照常过,只是要看好孩子,别让他们拿陌生的灯笼。”
村民们纷纷点头,又开始忙着布置灯棚,街上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刘正看着济公,心里满是敬佩:“大师,您不仅破了案,还救了这么多孩子,真是我们钱塘镇的福星!”
济公摆了摆手,笑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元宵佳节,本该热热闹闹的,可别因为这点小事扫了兴。走,我请你们吃元宵去,镇上的‘甜香园’做的元宵,里面的芝麻馅最香。”
一行人往“甜香园”走去,街上的灯笼已经重新挂了起来,比之前更亮更艳。孩子们拿着灯笼在街上游走,笑声清脆,大人们则坐在街边吃着元宵,聊着家常,一派团圆和睦的景象。
到了“甜香园”,老板见了济公,连忙端上刚煮好的元宵:“大师,您可来了!这是我特意给您做的桂花元宵,您尝尝!”济公接过碗,舀了一勺塞进嘴里,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让人心里暖暖的。
必清和必安也吃得津津有味,必清边吃边问:“师父,您怎么知道灯妖是十年前的?”济公摸了摸他的头:“那残破的灯笼上,沾着十年前灯棚失火时的灰烬,而且,灯妖的邪气里带着当年的烟火味,一看就不是新成的妖物。”他又舀了一勺元宵,“这世间的妖物,不管藏得多深,都会留下痕迹,只要细心观察,就能找到破绽。”
必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师父,那以后还会有灯妖吗?”济公笑了笑:“只要人间还有废弃的灯笼,还有浊气,就可能有灯妖,但只要人们心怀善念,团圆和睦,妖物就不敢出来害人。就像这元宵,要的就是团圆的味道,只要这份味道还在,邪气就永远进不了门。”
吃完元宵,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红的、绿的、金的,映得整个钱塘镇像一片灯海。孩子们拿着灯笼在街上游走,大人们跟在后面,脸上满是笑容。济公站在街边,看着这热闹的场景,摇着蒲扇,哼着小曲,心里满是欣慰。
必清和必安也跟着孩子们一起玩,必安还买了一盏兔儿灯,提着灯笼跑前跑后。济公看着他们的身影,又看了看街上的灯笼,突然觉得,这元宵的热闹,不仅是人间的团圆,更是人间的正气——只要这份正气还在,不管是妖物还是邪祟,都不敢靠近。
夜深了,街上的人渐渐散去,济公才带着必清和必安往灵隐寺走。路上,必清还在念叨着今晚的热闹:“师父,明年元宵,我们还来钱塘镇看灯好不好?”济公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好啊,只要你们好好修行,多做善事,明年咱们还来。”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长长的身影映在地上,像一道温暖的光。远处的钱塘镇还亮着灯笼,隐约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那声音里满是团圆的幸福,也满是人间的正气——这份正气,比任何佛灯都亮,比任何法术都强,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邪祟,也能照亮每一个人的心房。
回到灵隐寺时,大雄宝殿的佛灯还亮着,清冽的檀香飘在空气中,让人心里平静。济公走到佛灯前,添了些灯油,看着跳动的火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世间的热闹与团圆,才是最好的修行,也是最强大的力量——只要这份力量还在,人间就永远不会被邪祟侵扰,永远都是温暖而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