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的钟声刚落,济公就揣着半袋炒花生,趿拉着破僧鞋往山下晃。刚到山脚的“济世堂”药铺门口,就见一群人围着门槛议论纷纷,药铺掌柜李大夫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具昏迷的药童叹气,脸色比宣纸还白。
“李大夫,这孩子还有救吗?”围观的妇人急着问。
“昨晚还好好的,今早一来就见他躺在药柜旁,脉搏弱得像丝线,我实在查不出病因啊!”李大夫抹了把汗,声音里满是绝望。
济公挤进去,扒开人群蹲下身,捏开药童的嘴闻了闻,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突然嘿嘿一笑:“这不是生病,是中了‘牵魂香’的招!有人用香把他的魂勾走一半,再拖几天,魂儿就回不来了。”
“牵魂香?”李大夫一愣,“那是什么东西?我开了三十年药铺,从来没听说过!”
“是邪门歪道用的玩意儿,烧起来没烟没味,专勾活人魂魄。”济公扇了扇破蒲扇,目光扫过药铺货架,“你这药铺最近有没有丢过药材?尤其是‘锁魂草’‘迷心花’这几样?”
李大夫猛地一拍大腿:“还真丢了!前儿个盘点,少了一小包锁魂草,我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不是记错,是被人偷去炼牵魂香了。”济公站起身,指了指药铺后院的方向,“那香的气味还没散,顺着这味儿找,准能找到勾魂的主儿。”
众人跟着济公往后院走,刚绕过月亮门,就见墙角的老槐树下有个小小的香灰堆,灰堆旁还掉着半块绣着莲花的帕子。“这帕子是隔壁‘静心庵’的尼姑用的!”有个洗衣妇突然喊道,“庵里的慧能师太总来药铺抓药,我见过她用这帕子!”
济公捏起帕子闻了闻,眉头一挑:“走!去静心庵看看!”
静心庵坐落在半山腰,庵门紧闭,里面静得吓人。济公一脚踹开门,就见大殿里点着一炷奇怪的香,烟雾淡得几乎看不见,香案上摆着个小木人,木人身上贴着药童的生辰八字,正是勾魂的法器。慧能师太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听到动静猛地回头,脸上血色尽失。
“慧能师太,你为什么要勾药童的魂?”济公厉声问道。
慧能师太瘫坐在地上,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是为了救我徒弟!”
原来慧能有个徒弟叫青儿,半年前上山采药时摔断了腿,一直昏迷不醒。上个月来了个游方道士,说用牵魂香勾个年轻魂魄,就能把青儿的魂拉回来。慧能病急乱投医,就偷了药铺的锁魂草,炼了牵魂香,盯上了经常来后院送柴的药童。
“糊涂!”济公气得扇了她一下,“牵魂香勾来的魂是残缺的,就算救回你徒弟,两人也都要变成傻子!”他快步走进偏殿,青儿果然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和药童的症状一模一样。
济公从怀里掏出一颗佛珠,放在青儿额头,又拿起大殿的香烛,对着香灰堆念起咒语。佛珠发出金光,顺着青儿的眉心钻进去,不多时,药童和青儿同时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多谢师父救命之恩!”慧能师太对着济公连连磕头,“我再也不敢用邪术了!”
“知道错就好,以后好好修行,多做善事。”济公挥了挥手,带着众人离开庵堂。
刚下山,就见一个穿绸缎的汉子骑着马跑来,见到李大夫就喊:“李大夫,快跟我走!我家老爷突然晕倒了,你快去看看!”
汉子是城里张员外家的管家。济公一听有热闹,也跟着往张府赶。张府客厅里,张员外躺在榻上,嘴唇发紫,胸口起伏微弱,旁边的大夫们束手无策。
济公摸了摸张员外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舌苔,突然笑了:“这是中了‘断肠散’的毒,不过不是吃进去的,是从伤口渗进去的。”他掀开张员外的衣袖,果然见胳膊上有个细小的针孔,“昨天谁跟你家老爷接触过?”
管家想了想:“只有送古董的王掌柜!昨天他来送一尊玉佛,老爷爱不释手,摆弄了半天,晚上就不舒服了!”
“那玉佛有问题!”济公起身就往书房走,书房的案上果然摆着一尊玉佛,佛眼处镶嵌着两颗黑色的珠子,“这珠子是‘毒砂珠’,里面藏着断肠散,只要皮肤碰到,毒素就会渗进去。”
正说着,王掌柜提着礼盒走进来,见到济公,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张员外好些了吗?我特意带了补品来看他。”
“补品?是送命的补品吧!”济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玉佛是你故意送的吧?说!为什么要害张员外?”
王掌柜脸色骤变,挣扎着喊道:“是他活该!十年前他抢了我家的祖宅,逼得我爹上吊自杀,我就是要报仇!”
原来十年前,张员外仗着权势,低价强买了王掌柜家的祖宅,王掌柜的父亲气不过,上吊自尽。这些年王掌柜一直隐姓埋名,攒钱买了毒砂珠,镶在玉佛里送给张员外,就是为了报仇。
张员外躺在榻上,听到这话,眼泪流了下来:“当年是我不对……我这就把祖宅还给你,求你放过我……”
济公松开王掌柜,叹了口气:“报仇能换回你爹的命吗?他要是知道你为了报仇害人性命,九泉之下也不安心。”他从怀里掏出解药,喂给张员外,“张员外,你欠王家的,不止是祖宅,还有一句对不起。”
张员外挣扎着坐起来,对着王掌柜深深一揖:“王先生,当年是我糊涂,祖宅我明天就还给你,再赔你五千两银子,求你原谅我。”
王掌柜看着张员外,眼泪也掉了下来:“我爹要是还在,肯定也不想看到我做这种事……”他捡起地上的玉佛,摔在地上,“这仇,我不报了。”
送走王掌柜,济公刚要离开,广亮和必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师弟!不好了!寺里的香烛突然都变成了黑灰,方丈让你赶紧回去!”
回到灵隐寺,大雄宝殿里满地黑灰,原本好好的香烛全都化成了粉末,香炉里还冒着黑烟。方丈站在殿前,脸色凝重:“济公,这怕是妖邪作祟,要是扰了明日的法会,可就糟了。”
济公蹲下身,抓起一把黑灰闻了闻,突然笑道:“是‘烟霞妖’干的!这妖怪住在后山的烟霞洞,专靠吸食香烛的灵气修炼,法会的香烛灵气足,它肯定是盯上了。”
“那怎么办?明日就是法会,香烛都毁了,怎么跟香客交代?”广亮急得直跺脚。
“别急,和尚我有办法。”济公起身往后山走,“去会会这烟霞妖,让它把香烛变回来。”
烟霞洞洞口飘着粉色的烟雾,济公刚走进去,就见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女子坐在石台上,正是烟霞妖。她见到济公,娇笑道:“济公师父,我只是借点香烛灵气,又没害人,你何必来管我?”
“借?不问自取就是偷!”济公扇了扇蒲扇,“明日法会是为百姓祈福,你毁了香烛,就是断了百姓的念想,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烟霞妖脸色一沉:“我修炼了五百年,就差这点灵气就能成仙,我不会还的!”她说着,吹出一团粉色烟雾,烟雾落地变成无数小虫子,往济公身上爬。
济公不慌不忙,蒲扇一挥,烟雾散去,小虫子也化成了灰:“你要是肯还香烛,和尚我帮你找个灵气更足的地方修炼;要是不肯,就别怪我收了你!”
烟霞妖知道打不过济公,只好委屈道:“我还就是了……”她抬手一挥,无数香烛从洞里飞出来,落在济公身后,完好无损。
“这才乖。”济公笑着道,“后山的飞来峰有个灵气洞,里面的灵气比香烛足十倍,你去那里修炼,只要不害人,和尚我保你没人打扰。”
烟霞妖对着济公拜了拜:“多谢师父!我再也不偷香烛了!”说完,化作一道粉色烟雾飞走了。
回到寺里,香客们已经陆续赶来,见到完好的香烛,都欢呼起来。方丈对着济公拱手道:“济公,多亏了你,不然法会就要泡汤了。”
“举手之劳。”济公摸了摸肚子,“方丈,法会结束有斋饭吧?和尚我快饿死了!”
夕阳西下,法会圆满结束。济公坐在禅房里,抱着个馒头啃得津津有味,广亮和必清坐在一旁,听他讲今天的遭遇。
“师弟,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冤仇啊?”广亮叹了口气。
“有冤仇不可怕,怕的是被仇恨迷了心。”济公抹了抹嘴,嘿嘿一笑,“就像那王掌柜,要是真杀了张员外,自己也得蹲大牢,得不偿失。”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映着济公的身影。他虽然疯疯癫癫,却总能在纷繁的恩怨里找到症结,用最朴实的道理化解仇怨。这夜,灵隐寺的钟声格外清亮,像是在诉说着这位活佛的慈悲。而济公的故事,还在钱塘的烟火里继续,等着下一个需要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