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的晨光刚漫过山门,济公就揣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蹲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上,一边啃一边晃着破蒲扇。油汁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引得几只麻雀围着他蹦跶。
“道济!你又在殿前胡闹!”广亮和尚拎着袈裟快步走来,看到济公嘴角的油花,气得直吹胡子,“方丈刚吩咐了,让你去清扫罗汉堂的灰尘,你倒好,躲在这里偷吃荤腥!”
济公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抹了把嘴,指着山门外笑道:“广亮啊,罗汉堂的灰尘哪有百姓的急事重要?你看,这都有人来求帮忙了,再不去,怕是要出人命咯!”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跌跌撞撞地跑进寺里,面色惨白,头发凌乱,看到济公就“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济公正大师!求您救救我们书院!再这样下去,我们书院的先生和学生,都要被琴音害死了!”
必清连忙上前扶起书生:“施主别急,慢慢说。琴音怎么会害人?”
书生扶着额头,喘了口气,哽咽道:“我叫苏文轩,是城西‘白鹿书院’的学生。我们书院有一架祖传的古琴,名叫‘寒月’,前几天突然开始自己发声——每到深夜,琴就会自动弹出《广陵散》的调子,只要听到琴音的人,第二天就会变得痴痴呆呆,像是丢了魂一样。至今已经有三位先生、五个学生变成这样了,官府查了好几次,都找不到原因,书院里的人都快逃光了……”
广亮皱着眉:“古琴自己发声?还能让人变痴呆?会不会是有人在琴里装了机关,故意吓人?”
济公摸了摸下巴,眼睛一亮:“有意思!《广陵散》可是失传的古曲,这古琴能自己弹,还能摄人魂魄,看来不是凡物。苏书生,带我们去白鹿书院看看!”
三人跟着苏文轩往城西走,越靠近白鹿书院,周围的空气就越冷清。书院的朱漆大门半掩着,门楣上的“白鹿书院”匾额蒙着一层灰尘,门口的石狮子也断了一只耳朵,看起来格外萧条。
“你们看,那就是寒月琴。”苏文轩指着书院正厅里的古琴,声音压低了几分。
济公走进正厅,只见一架黑色的古琴摆在案几上,琴身刻着缠枝莲纹,琴弦泛着淡淡的银光,琴尾刻着“寒月”二字。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琴弦,琴弦竟自己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余音绕梁,带着几分寒意。
“这琴上有股灵气,却又裹着一层怨气,像是有魂魄附在上面。”济公沉声道,“听到琴音变痴呆的人,不是丢了魂,是魂魄被琴吸走了一部分,才会变得痴傻。”
“魂魄被吸走?”广亮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躲到柱子后面,“道济,这琴不会是成精了吧?我们可打不过精怪啊!”
济公没理会广亮,转身对苏文轩道:“苏书生,你知道这寒月琴的来历吗?比如它是谁做的,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苏文轩想了想,道:“我听院长说,这琴是前朝一位叫柳含烟的女琴师留下的。柳姑娘琴艺高超,却因为拒绝权贵的逼迫,在书院的正厅里弹着《广陵散》自刎了,死后就把琴留在了这里。院长还说,柳姑娘的魂魄可能还附在琴上,守护着书院。”
“柳含烟?自刎?”济公摸着琴身,若有所思,“看来这琴的怨气,就是柳含烟的执念。她生前被权贵逼迫,死后不甘心,才会用琴音摄人魂魄,想让世人记住她的冤屈。”
当天夜里,济公让书院里剩下的人都搬到附近的客栈,自己则和广亮、必清守在正厅里。他在琴案周围摆了八颗佛珠,组成一个简易的法阵,又在琴身上贴了一张静心符,等着古琴发声。
夜色渐深,书院里静得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广亮缩在角落,双手合十念叨着佛经,必清也紧张地攥着木鱼,眼睛盯着寒月琴。
“嘘,有动静!”济公突然按住两人的肩膀。
只见寒月琴的琴弦开始自己颤动,发出“哆哆咪”的调子,正是《广陵散》的开头。琴身渐渐泛起淡淡的白光,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身影从琴中飘了出来,女子长发及腰,手中拿着一支玉笛,面容清丽,却带着几分悲伤。
“你们是谁?为何闯我的书院?”女子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济公站起身,双手合十:“贫僧灵隐寺济颠,听闻寒月琴夜半发声,摄人魂魄,特来查看。施主可是柳含烟姑娘?”
女子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竟能看到我?我附在琴上百年,除了书院的老院长,还没人能看到我的真身。”
“柳姑娘,你用琴音摄人魂魄,让无辜的人变痴傻,这可不是正道啊。”济公叹了口气,“你的冤屈,我能帮你化解,可你伤害无辜,只会让怨气越来越重,永远无法解脱。”
柳含烟的眼神暗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冰冷:“正道?当年权贵逼迫我时,谁跟我讲过正道?我弹《广陵散》自刎,就是想让世人知道我的冤屈,可百年过去,早就没人记得我了!我只能用琴音摄人魂魄,让他们帮我记住这段往事!”
广亮忍不住道:“可那些先生和学生是无辜的啊!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冤屈,就伤害别人!”
柳含烟没有理会广亮,转身看向寒月琴,眼中满是悲伤:“这琴陪了我一辈子,我死后魂魄附在上面,看着书院里的人来来往往,却没人知道我的故事。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知道,曾经有个叫柳含烟的琴师,为了守住气节,死在了这架琴前……”
苏文轩从门外走进来,对着柳含烟深深鞠了一躬:“柳姑娘,对不起,是我们书院的人忘了你的故事。我们不该让你的冤屈被埋没,如果你愿意放下怨气,我们可以在书院里为你立碑,把你的故事写进书院的典籍,让每一个来书院的人都知道你的气节。”
柳含烟愣住了,眼中的悲伤渐渐消散,多了几分动容:“真的吗?你们愿意帮我记住这段往事?”
济公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这是‘聚魂珠’,能帮你收拢散在琴上的怨气,还能让你保持魂魄不散,以后就不用靠吸人魂魄维持形态了。只要你们书院好好供奉这颗珠子,柳姑娘就能一直留在书院,看着书院的学子成长。”
柳含烟接过聚魂珠,珠子在她手中泛着柔和的光芒,她身上的怨气渐渐消散,身影也变得清晰了几分。“多谢济公正大师,多谢苏书生。”她对着济公三人深深鞠了一躬,“我以后不会再用琴音摄人魂魄了,还会用我的力量守护书院,不让坏人闯进这里。”
说完,柳含烟的身影飘回寒月琴中,琴身的白光渐渐消失,琴弦也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一早,济公让苏文轩找来朱砂和毛笔,在聚魂珠上写下柳含烟的故事,然后把珠子嵌在寒月琴的琴尾。书院的人还在正厅里为柳含烟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她的生平事迹和《广陵散》的曲谱。
那些被琴音摄走魂魄的先生和学生,在济公的施法下,也渐渐恢复了神智。他们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正厅祭拜柳含烟,听苏文轩讲她的故事。
“柳姑娘真是可怜,为了气节牺牲自己。”
“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寒月琴,把柳姑娘的故事传下去。”
白鹿书院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学子们每天上课前,都会去正厅对着寒月琴鞠躬,有时还会有人坐在琴案前,轻轻弹奏《广陵散》的调子。每当琴声响起,琴身就会泛起淡淡的白光,像是柳含烟在跟着琴声起舞。
离开白鹿书院时,苏文轩送给济公一幅自己画的《寒月琴图》,画中古琴摆在案几上,旁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背景是白鹿书院的正厅,栩栩如生。
“大师,这画送给您,多谢您帮我们书院化解了危机。”苏文轩双手捧着画卷,真诚地说。
济公接过画卷,晃着破蒲扇笑道:“苏书生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好好读书,也要记得柳姑娘的气节,做个有风骨的人。”
广亮摸着肚子道:“道济,这次你又立了功,书院肯定会送很多香火钱给灵隐寺,到时候我请你吃顿好的!”
济公眼睛一亮:“好啊!我要吃山下张记的酱肘子,还要喝两壶女儿红!”
必清笑着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寒月琴图》,眼中满是欣慰。他知道,济公师父又救了一个书院,而这样的故事,还会在灵隐寺和这片土地上继续上演——济公的破蒲扇,会一直扇走世间的怨气,带来正义与祥和,让每一段冤屈都能被化解,每一份善意都能被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