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的晨光,斜斜淌进五皇子府的前厅,把案上的青瓷茶盏映得泛着暖光。
楚清颜已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本摊开的笔记,纸上用炭笔标注着昨日学的坐姿要点,还画了几个小小的示意图——“腰背挺直三分”“递茶时杯耳朝己”,字迹工整又带着几分俏皮。
她身上穿的是件月白色软绸襦裙,裙摆裁得略短,方便活动,发间只簪了支素银簪,连耳坠都摘了,生怕练舞时碍事。
“嬷嬷早!”听见廊下的脚步声,楚清颜立刻起身迎上去,眼底亮得像盛了晨光:“我把昨日的礼仪笔记又看了遍,还特意穿了这身软绸裙,您看方便练舞吗?”
张嬷嬷走进前厅,目光扫过案上的笔记,又落在楚清颜的裙摆上,忍不住笑了:“皇子妃想得真周全,这软绸裙轻便,练舞时不会绊着。
你这笔记也做得细致,连‘前倾三成’都标了重点,可见是用了心。”她放下随身的漆盒,从里面取出一卷画轴,展开后,竟是幅《霓裳羽衣舞》的动作图谱:“今日咱们就学这舞的基础动作——宫宴上若太后兴致好,或许会让贵女们跳几段,咱们先练会三个核心动作,够用了。”
楚清颜凑上前,看着图谱上的舞姿:女子广袖舒展,身姿轻盈,像飘在云里的仙。
忍不住小声道:“这舞看着好难,我从小在朝阳城学的都是骑马射箭,怕是跳不好。”
“不难,咱们慢慢来。”张嬷嬷笑着把图谱挂在墙上,伸手示意楚清颜站到前厅中央:“先学‘云手’——这是舞的起势,也是宫宴上最常用的过渡动作,既显优雅,又不用太大幅度。
你跟着我做:双手抬至胸前,掌心相对,像捧着朵云,然后右手慢慢向右划弧,左手跟着向左带,腰要跟着转半圈,裙摆自然垂落就好。”
张嬷嬷边说边示范,深青色的褙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虽年过半百,身姿却依旧挺拔。
楚清颜跟着抬手,掌心相对时,指尖却有些发紧,划弧时腰转得太急,裙摆“唰”地扫过地面,差点绊到自己。
顿时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嬷嬷,我这腰转得太僵了,像块木头。”
“别急,先放松肩背。”张嬷嬷走到她身边,轻轻扶着她的腰:“你试试先深呼吸,把气沉到丹田,转腰时想着‘像风吹动桂树’,慢些,再慢些——这动作要的是柔劲,不是快劲。”
楚清颜按着她说的,深吸一口气,指尖渐渐放松,跟着张嬷嬷的节奏划弧转腰。
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她身上,月白襦裙泛着细光,动作虽还有些生涩,却比刚才顺畅多了。
张嬷嬷看着楚清颜的进步,点头道:“好!就是这样!记住转腰时眼神要跟着手走,比如右手向右划,眼睛就看向右方,别低着头,宫宴上众人都看着呢,眼神飘了就失了仪态。”
练了约莫一刻钟“云手”,楚清颜额角已沁出细汗。
翠翠端来温好的薄荷茶,楚清颜接过喝了口,笑着道:“原来跳舞比练箭还累,胳膊都酸了。”
“这才刚开始呢。”张嬷嬷也喝了口茶,话锋一转:“接下来学‘旋身’——这动作在舞的高潮时用,转一圈就好,不用多。
你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提起裙摆一角,转的时候脚尖点地,身子像陀螺似的轻轻转,注意别转太急,免得头晕。”
楚清颜按着要领提起裙摆,脚尖轻点地面,试着转了半圈,却差点晃倒。
张嬷嬷连忙扶住她,笑道:“别急着转整圈,先练半圈。
你看,转的时候眼睛盯着前方一个点,比如墙上的图谱,就不容易晕了。”
楚清颜点点头,盯着图谱上的舞女,慢慢转了半圈。
这次稳多了,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像朵绽开的花。
她又试着转了整圈,虽还有些晃,却没再差点摔倒。
张嬷嬷拍手道:“好样的!再练几遍就熟了。
对了,宫宴上穿的礼服裙摆会更宽,转的时候要多提半寸,免得踩到裙摆失礼——老身当年陪太后参加宫宴,就见过有贵女转身时踩了裙摆,当众摔了一跤,往后再没敢在宫里跳舞。”
楚清颜把这话记在心里,特意在笔记上添了句“礼服裙摆提半寸”,又接着练了好几遍“旋身”,直到动作稳了,才停下来歇气。
“最后学‘踮步’。”张嬷嬷等她歇够了,继续教学:“这动作是走路时用的,比如从座位走到殿中跳舞,就用踮步,显得轻盈。
你双脚脚跟并拢,脚尖分开,慢慢踮起,再轻轻落下,一步一步走,像踩在云上似的。”
楚清颜跟着踮起脚尖,刚走两步,脚跟就有些发疼。
她皱了皱眉:“嬷嬷,这踮步走着好累,要是走得远了,脚会不会疼?”
“所以要练呀。”张嬷嬷笑着解释:“老身年轻时练了半个月,脚跟才不疼。
你每日练一刻钟,到宫宴时就习惯了,而且宫宴上不用走太远,从座位到殿中也就几步路,撑得住。
对了,走踮步时手要自然垂在身侧,别攥着裙摆,那样显得拘谨,不好看。”
楚清颜松开攥着裙摆的手,试着自然垂落,再走踮步。
阳光落在她的脚边,影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渐渐的,脚跟的疼痛感竟轻了些。
她边走边问:“嬷嬷,要是宫宴上跳错了动作,该怎么办呀?我怕到时候紧张,忘了步骤。”
“忘了就顺着动作往下走,别愣着。”张嬷嬷的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从容:“太后仁慈,知道你是武将家的女儿,本就不擅长跳舞,只要态度认真,就算有小错也不会怪你。
当年有位公主跳《霓裳》时忘了动作,就顺着‘云手’转了个圈,笑着说‘这是新改的动作,给太后添个趣’,太后还夸她机灵呢。”
楚清颜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忍不住笑道:“原来还能这样!我还以为跳错了就完了呢。”
“礼仪是死的,人是活的。”张嬷嬷拍了拍她的肩:“最重要的是别慌,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笑着应对,这才是皇家儿媳该有的气度。”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院外传来景淮初的声音:“清颜,学得怎么样了?我带了些刚出炉的栗子糕。”
楚清颜回头,见景淮初提着个食盒走进来,身上还带着些朝露的湿气,显然是刚从宫里回来。
“殿下回来了!”张嬷嬷起身行礼,景淮初连忙扶住她:“嬷嬷不必多礼,您教清颜辛苦,快坐。”
他把食盒放在案上,打开后,栗子的甜香漫开来:“这是御膳房新做的,我想着清颜练舞累了,特意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楚清颜拿起一块栗子糕,递到张嬷嬷面前:“嬷嬷您尝尝,这栗子糕糯糯的,不甜腻。”
又拿起一块自己吃,边吃边笑道:“我刚才学会了‘云手’和‘旋身’,就是踮步还不太熟,脚跟有点疼。”
景淮初闻言,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脚跟,语气带着疼惜:“累了就歇会儿,别勉强。
要是脚疼,我让人给你做双软底鞋,练舞时穿。”
张嬷嬷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满是温和:“殿下疼惜皇子妃,真是难得。
不过皇子妃学得快,再练几日定能熟练,咱们今日就先学到这儿,明日再把三个动作连起来练,顺便教您怎么搭配手势,就更像样子了。”
楚清颜点点头,起身送张嬷嬷到门口。
张嬷嬷走前,又叮嘱道:“记得每日练一刻钟踮步,别偷懒。
笔记上的要点也多看看,宫宴上用得上。”
“嬷嬷放心,我定不偷懒!”楚清颜笑着应下,看着张嬷嬷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前厅。
景淮初正坐在案前翻看她的笔记,见她回来,笑着道:“学得很认真嘛,连‘礼服提裙摆’都记了。
要不要我陪你再练会儿?我虽不会跳舞,却能帮你看看动作标不标准。”
“好啊!”楚清颜拉着他走到前厅中央,提起裙摆练了个“旋身”。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月白襦裙与墨色锦袍相映,桂香从院外飘进来,混着栗子糕的甜香,满室都是温馨的气息。
楚清颜又练了几遍“云手”,动作越来越顺畅,指尖划过空气时,竟真有了几分“捧云”的轻盈。
景淮初站在一旁,忍不住拍手:“跳得真好!比刚才好看多了。”
楚清颜脸颊微红,扑进他怀里:“还不是你陪着我!等宫宴时,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好。”景淮初抱着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一定坐在最前面,好好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