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京城的朱雀街已被喜庆的红绸裹满。
景淮初身着大红织金喜服,腰间系着楚清颜绣的流云纹玉带,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两队吹笛手奏着《凤求凰》,笛音清亮。
八名轿夫抬着装饰满石榴花的红轿,轿帘绣着缠枝莲与桃花,随风轻晃。
还有提着食盒、捧着礼盒的侍从,队伍从皇子府一直延伸到巷口,引得沿街百姓早早围在路边,踮脚张望。
“快看!是五殿下的迎亲队伍!”一个穿蓝布衫的孩童拽着母亲的衣角,指着马背上的景淮初,眼里满是兴奋。
而在旁边的妇人笑着点头,手里还攥着块准备接喜糖的帕子:“听说今日明慧县主出嫁,按县主最高规格来的,这阵仗可比去年李尚书家的小姐风光多了!”
景淮初勒住马缰,目光落在前方“镇国将军府”的朱红匾额上——匾额下挂着红绸,两侧的石狮子系着彩球,府门虚掩着,隐约能看见院里飘出的桂香与笑声。
就在他刚要翻身下马时,便看见府门“吱呀”一声推开,楚清瑶与若瑄并肩站在门槛后,两人都穿着浅粉色襦裙,手里各拿着张红纸,显然是早备好的拦门礼。
“景淮初,想娶我妹妹,可没那么容易!”楚清瑶笑着上前一步,晃了晃手里的红纸:“先答我们几个问题,答对了才能进门!”
若瑄也跟着点头,把另一张纸递过去:“答对了还有附加题,可得好好表现。”
景淮初无奈地笑了笑,眼底却满是纵容:“好,你们问,我定知无不言。”
楚清瑶清了清嗓子,念出第一个问题:“我妹妹最爱吃的蜜饯是什么口味?在江南外祖家时,她一次能吃几块?”
“桂花味。”景淮初想都没想就答,语气带着笑意:“去年在江南,她一次吃了三块,还说外祖家的蜜饯比朝阳城的甜,最后被岳母念叨‘吃多了牙疼’,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楚清瑶愣了愣,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连忙念第二个问题:“我妹妹改良了望塔时,最在意的零件是什么?
她跟你说过,那个零件改好后,能让将士们省多少力气?”
“是滑轮。”景淮初的语气认真起来:“她跟我说,滑轮改用江南铜料后,比原先的轻三成,将士们组装时能省大半力气,西哨卡的士兵还特意写信来谢她。”
“算你过关!”楚清瑶收起红纸,若瑄却笑着递上纸笔:“附加题来了咯,请殿下画一幅你和清颜的小像,要画出你们最有纪念意义的模样,画得不好,可不让进门哦。”
周围的百姓顿时起哄,景淮初接过纸笔,略一思索,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景淮初的笔触虽不如程明远细腻,却格外传神:画里的楚清颜穿着浅碧色衣裙,正蹲在桃花树下,手里拿着颗刚摘的桃花,笑得眉眼弯弯。
他自己则站在一旁,手里递着块帕子,眼底满是温柔,这正是去年在朝阳城将军府,两人第一次一起摘桃花的模样。
“画得好!”若瑄接过画纸,忍不住赞叹:“这桃花树画得跟真的一样,清颜看见定喜欢。”
楚清瑶也凑过来,笑着点头:“算你通过,快进去吧,我妹妹在房里等急了。”
景淮初谢过两人,快步走进府里。
前院的石榴树挂着红绸,后院的水榭飘着兰香,楚母与夏贵妃正坐在廊下说话,见他进来,夏贵妃笑着招手:“淮初来了?清颜在房里,快去看看吧,她今日可是很早的就起来梳妆了。”
景淮初走到楚清颜的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门内传来翠翠的声音:“殿下稍等,小姐还在戴头冠呢!”
不多时,门被打开,楚清颜坐在梳妆台前,霞姿月韵锦的嫁衣铺在身后,若瑄正帮她调整头冠上的银链——东珠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桃花玉钿贴在鬓边,衬得她肤色如雪,眼底满是娇羞。
“清颜。”景淮初轻声唤她,走上前,从袖中取出那支暖玉桃花簪,小心地插在她发间:“这支簪子,跟你头冠上的桃花正好配。”
楚清颜抬头看他,脸颊微红,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时,楚将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块大红盖头,盖头上绣着并蒂莲,边缘缀着细碎的银铃。
他走到楚清颜面前,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眼底的威严渐渐化为温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清颜,爹爹今日就把你交给淮初了。
你自小就犟,在京里若受了委屈,别憋着,爹爹和你娘永远是你的靠山。”
楚清颜眼眶泛红,轻轻点头:“爹,我知道。”
楚将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盖头盖在她头上,银铃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又转向景淮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郑重:“淮初,清颜这孩子外刚内柔,你要好好待她,别让她受半分委屈。”
“岳父放心,我定用一生护她周全。”景淮初躬身应下,伸手牵过楚清颜的手——她的手微凉,却紧紧回握着他,掌心的温度让他心里满是踏实。
迎亲的吉时已到,景淮初牵着楚清颜,一步步走出房间。
院外的吹笛手再次奏响《凤求凰》,侍从们捧着礼盒跟在身后,楚母与夏贵妃走在中间,楚清瑶与若瑄则提着裙摆,跟在两人身旁,不时帮楚清颜扶着盖头。
走到府门口时,景淮初小心翼翼地扶楚清颜上轿。
就在轿帘要放下的瞬间,楚清颜轻轻掀开一角,透过缝隙看向站在府门口的楚将军。
父亲的身影在晨光里有些模糊,却依旧挺直,像她小时候记忆里,站在边关城楼上的模样。
她心里一暖,悄悄攥紧了手里的同心佩,那是景淮初方才塞给她的,玉佩上的流云纹,与他腰带上的正好成对。
“起轿!”随着司仪的高声吆喝,轿夫抬起红轿,迎亲队伍缓缓启程。
沿街的百姓顿时欢呼起来,侍从们从食盒里取出喜糖,往人群里撒去——红色的喜糖落在青石板上,被孩子们争抢着捡起,笑声混着笛音,漫满整条朱雀街。
“听说县主是武将家的女儿,还会改良军械呢!”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凑到旁边,笑着跟同行说。
“去年西哨卡打退蛮族,就是靠县主改的了望塔,这么好的姑娘,配五殿下正好!”
旁边的布店老板也点头:“可不是嘛!你看这仪仗,县主最高规格,连宫里的夏贵妃都亲自送亲,往后县主在京里,定能过得舒心。”
楚清颜坐在轿里,听着外面的欢呼声与议论声,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轿身轻轻晃动,像小时候在朝阳城坐过的马车,她握着景淮初塞给她的同心佩,又摸了摸发间的桃花簪,心里满是踏实。
楚清颜知道,轿外的他正骑着马,与她并肩前行,身后的镇国将军府里,有家人的牵挂,而前方的皇子府里,有满院的桃花与等待。
吹笛声、欢呼声、喜糖落地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漫在京城的晨光里。
红轿沿着朱雀街缓缓前行,像一条红色的绸带,连接着镇国将军府与皇子府,也连接着她与景淮初的过去与未来。
楚清颜轻轻靠在轿壁上,听着银铃的细碎声响,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与奔赴,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