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将军府的青砖院墙,院中的桃树便缀满了晨露,风一吹,晶莹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凉意。
楚清颜才刚换上一身浅青色衣裙,正坐在廊下整理了望塔的改良图纸。
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着驿卒高声的通报:“明慧县主,京城来的加急信,连夜送过来的!”
“京城来的?”楚清颜手里的图纸“哗啦”一声落在竹桌上,起身时带倒了手边的砚台,墨汁溅到裙摆也浑然不觉。
她快步冲出院门,见翠翠正从驿卒手里接过一个素色信封,信封边角还带着旅途的微潮,却被仔细包裹在油纸里,显然是怕夜里淋雨损坏。
“快给我!”楚清颜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面时,能清晰感受到残留的、属于景淮初书房的松墨香——和他上次来信的味道一模一样。
楚清颜转身跑回廊下,连竹椅都忘了拉,就蹲在桃树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生怕扯坏信纸。
信纸展开的瞬间,景淮初遒劲的字迹便映入眼帘,开头一句“清颜亲启,见字如面”,就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景淮初在信里写,钦天监已定下下月十六的大婚吉日,皇子府东跨院种了两株桃树,就等她来京赏春。
又说带了两匹云锦,一匹霞姿月韵,一匹烟霞色,都是她或许会喜欢的纹样,最后还特意提“明日卯时便启程,两日后到朝阳城,你且安心等我,不用去城外奔波”。
“下月十六……”楚清颜轻声重复着这个日子,指尖轻轻拂过“大婚吉日”四个字,脸颊瞬间烧得发烫。
这时楚清颜想起景淮初在朝阳城外说“等皇子府翻新就写信”,想起他在信里提“石榴熟了便来尝”,如今这些承诺都一一兑现,连日子都选在石榴正甜的时候,可见景淮初把她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风穿过桃树叶,沙沙地响,像是在为她的欢喜伴奏。
楚清颜把信纸贴在胸口,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又快又稳——那是期待,是安心,是知道有人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踏实。
她想起去年深秋,自己领着骑兵退蛮族时,心里只有“守住朝阳城”的念头,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有人为她定好婚期,为她准备好住处,为她跨越千里赶来相见。
“小姐,您的裙摆沾了墨汁。”翠翠端着铜盆过来,见楚清颜蹲在树下,脸颊通红,手里紧紧攥着信纸,忍不住笑道:“五殿下这信,定是写了让您高兴的事吧?”
楚清颜抬头,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光,点了点头:“他说,钦天监定了下月十六的日子,还说两日后就来朝阳城接我去京里。”
楚清颜说着便把信纸递给翠翠,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你看,他还记着我喜欢的云锦,连皇子府的桃树都种好了。”
翠翠接过信读了一遍,也跟着高兴:“太好了!这下京里那些流言彻底没人信了,小姐您就要风风光光地嫁去京城了!”
楚清颜笑着收回信纸,叠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忽然想起远在边关的父母和远游的两位哥哥——这么大的事,得赶紧告诉他们才是。
她起身对翠翠说:“快,去书房把我最好的竹纸和松烟墨拿来,我要给父亲母亲、还有两位哥哥写信。”
楚清颜说完就快步走到书房的书桌边等着翠翠拿东西来。
此时的书房,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桌上,楚清颜先铺开一张竹纸,提笔蘸墨时,指尖还有些微颤。
因为是给父亲和母亲的信,所以她写得格外郑重:“父亲母亲膝下,见字安好。
今有一事禀报,钦天监已定下下月十六,女儿与景淮初大婚之期。
景淮初三日后便来朝阳城接女儿去京,陛下亦封女儿为明慧县主,赏了锦缎白银,了望塔第一批已造好五十座,不日送往前线,女儿总算为边防尽了绵薄之力。
爹爹在边关多保重,勿念女儿,盼爹爹与母亲早日归来见证女儿的幸福。”
写完给父母的信,楚清颜又换了张纸,写给远游的大哥楚清越和二哥楚清辞。
大哥性子沉稳,二哥爱开玩笑,她的语气也轻快了些:“大哥二哥,见字如晤。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要和景淮初成婚了,日子定在下月十六。
景淮初说,等你们回来,要陪你们喝三大碗酒,大哥若寻到好的兵书,记得带回来给我;
二哥若见了新奇的军械图纸,也别忘捎一份——毕竟你们的妹妹,往后还要为边防出力气呢,盼你们早日归,喝我的喜酒。”
两封信都写好后,楚清颜仔细折好,分别装进信封,在封皮上认真写好“边关楚将军亲启”“大哥楚清越亲启”,又叮嘱翠翠:“这两封信要加急送,尤其是给父亲的,让他早些知道,也好安排。”
翠翠接过信,应着去安排驿卒。
楚清颜起身就往楚清瑶的院子去——阿姊自小在江南长大,最懂这些女儿家的欢喜,她要把这事第一个告诉阿姊。
楚清瑶的院子里种着几株桂花,此时刚有零星的花苞,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香。
楚清瑶正坐在窗前绣手帕,见楚清颜掀帘进来,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便放下针线,笑着打趣:“妹妹今日这模样,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阿姊!”楚清颜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声音里满是欢喜:“景淮初来信了!钦天监定了下月十六的大婚日子,他两日后就来朝阳城接我去京里,陛下还让礼部准备大婚的事,说不会委屈我!”
楚清瑶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涌上惊喜,一把抱住楚清颜:“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五殿下不会让你等太久!”
说完后,她就松开楚清颜,拉着她坐在窗前,细细追问:“信里还说什么了?他有没有说京里的情形?皇子府收拾得怎么样了?”
“他说皇子府东跨院种了两株桃树,还带了云锦给我做新衣裳,一匹霞姿月韵,一匹烟霞色,都是我喜欢的。”楚清颜说着,从荷包里取出景淮初的信,递给楚清瑶:“阿姊你看,他的字还是那么有力,连说‘不用去城外接’都写得那么仔细,怕我累着。”
楚清瑶接过信,逐字逐句地读,嘴角一直带着笑意:“五殿下真是细心,连这些小事都记着。
妹妹,你嫁过去,定能被他好好疼着。”她抬头看向楚清颜,眼底满是欣慰:“想当初你还总说不爱这些儿女情长,如今能遇到这般懂你、护你的人,阿姊真为你高兴。”
楚清颜想起小时候,自己总跟着侍卫练骑马,阿姊却在一旁为她缝护膝。
去年蛮族突袭,阿姊虽害怕,却还是为她准备了伤药。
如今自己要嫁去京城,阿姊定是既高兴又舍不得,心里便软了软,拉着她的手说:“阿姊,等我去了京城,就接你去住些日子,咱们一起看京里的菊展,一起在皇子府的桃树下吃桃花酥。”
“好啊。”楚清瑶笑着点头,眼眶却有些发红:“我还得帮你准备嫁妆呢,你自小不爱这些珠翠,却喜欢那些军械图纸,我得给你缝个装图纸的锦囊,让你带去京里,也好时时用着。
但不用提前接我去京城,快到大婚时我会和父亲、母亲、大哥和小弟一起来的。”
两人坐在窗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大婚的琐事。
楚清颜说要把了望塔的改良图纸带去京里,跟景淮初一起完善。
楚清瑶说要给她绣一方石榴纹的手帕,取“多子多福”的寓意。
桂花的香气飘进屋里,伴着两人的笑声,让整个院子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夕阳西下时,楚清颜才从阿姊的院子里回来。
楚清颜坐在桃树下,指尖轻轻摩挲着荷包里的信纸,楚清颜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她知道,属于她的幸福,已在不远处等着她,带着松墨香,带着桃花味,带着边关的风,带着京城的月光,一步步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