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我们检查了残骸内部,里里外外翻了三遍,金属片都掰开过,连缝隙里的灰尘都用压缩空气吹过,没有……没有找到任何人体残留。”
防化团的士兵蹲在地上,指尖蹭过扭曲的金属片。
那金属片边缘还带着未散的余温,他下意识收回手,指腹上沾了点黑色的焦粉。
抬头看向披头散发的林雪,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犹豫,又藏着压不住的佩服。
“核心引信拆得干干净净,线路切口齐得像用尺子量过,引信外面还裹了三层绝缘布——我们拆弹组组长蹲在那儿看了半天,最后叹口气说他干了十五年,拆弹时都得靠放大镜稳手,这孩子八岁,怎么能这么利落。”
“那个孩子拆弹技术真的很强,还是徒手的情况下做到了我们专业人士做不到的事情,我们的组长还说太可惜了,如果他还活着,肯定招他进来我们的部门。”
听到这些话,林雪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她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一个防化团的士兵。
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站稳,才不会让自己垮掉。
她满脑子都是“没有人体残留”“利落”,这些词像乱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你意思是……小萝卜头连尸骨都没留下?就这么……连个让我们祭拜的念想都没了?”
林雪一脸煞白,盯着防化团士兵的眼睛,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颤抖。
可对方只是叹了口气,别过脸,看向远处的警戒线。
那里的焦痕还清晰可见,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印在情人岛的土地上,也印在每个人心里。
“这种高空引爆,中心温度能到三千多度,别说血肉之躯了,连航空铝合金都能熔成水。要是刚好在爆炸中心,确实会……蒸发,连点灰烬都留不下。”
防化团士兵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林雪心上。
林雪整个人都呆滞了,眼泪瞬间决堤,顺着脸颊往下淌。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小萝卜头……小萝卜头……”
“对不起,小姨来晚了……小姨对不起你……”
林雪一脸绝望,喃喃自语,双腿一软,重重坐在了地上。
她还答应过姐姐林欣,等陈榕洗清“魔童”的骂名,就带他去国外读最好的学校,让他远离军营的勾心斗角,远离“军功被抢”的糟心事。
姐姐当时握着她的手,跪在她面前,哭得浑身发抖,求她带着牌匾去救陈榕,
可现在,她连陈榕的一根头发都没护住,怎么对得起姐姐的托付?
“是谁?到底是谁迫害了他!”
林雪突然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
她盯着防化团的士兵,又扫过围观的民众,眼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失去幼崽的母狮,浑身都透着绝望的愤怒。
“他才八岁!在边境杀敌,砍掉了敌人的人头,拿了军功却被战狼抢了,还被叫做‘魔童’;他现在竟然连尸骨都没留下——到底是谁容不下他?是谁把他逼到这一步的!”
防化团的士兵被她的反应惊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却没敢说话。
人群里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一个抱孩子的妈妈声音里满是怒火,指着不远处的临时指挥帐篷。
“肯定是那些大人物!”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没错,刚刚在婚礼现场,那个孩子就和那些大人物对峙了。”
“是啊,他很委屈,受了伤,满身是血,还强忍着痛,小小的身躯,努力为我们撑起一片天,可怜的孩子……”
就在这时,有人指着不远处的通道,声音里带着紧张。
“他们来了!就是之前让我们签保密协议的人!我刚才看见他们在那边商量,说‘再不签就把人都带走,关到小黑屋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穿黑色制服的人走了过来,手里捧着厚厚的文件。
每走一步,皮鞋踩在地上都发出“噔噔”的声响,像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冰冷。
“都别吵了!”
为首的黑色制服人停下脚步,声音里满是命令的口吻。
“各位,别犟了,赶紧签保密协议,签完就能离开情人岛,不签的话,就留在这儿配合调查,什么时候签了什么时候走!”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坐在地上的林雪身上,满脸冷漠。
“还有你,赶紧起来,跟我们走一趟——你涉嫌妨碍公务,还煽动民众闹事,得好好问话,不老实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配合调查?”
林雪猛地站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她一把推开伸手拉她的黑色制服人。
那人力气不小,有一米八多的个子,却被她推得踉跄了两步,撞在后面的人身上。
“这是陈家的‘国家柱石’!这是陈老奋斗一辈子才换来的荣誉!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扔了?也配让我配合调查?”
她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震得黑色制服人都往后缩了缩。
“叫你们的大人出来!我要跟他理论!凭什么冤枉一个救人的英雄?凭什么逼死一个八岁的孩子?今天你们不给出说法,我就在这儿站到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对待英雄后代的!”
“放开我!你们这群帮凶!”
旁边的退休教师被黑色制服人抓住胳膊,疼得皱起眉,却还在挣扎,她用另一只手捶打着黑色制服人的胳膊。
“你们该去给小萝卜头收尸!去抓那些逼死他的大人物!不是来抓我们这些被救的人!你们对得起身上的制服吗?对得起小萝卜头用命救你们的恩情吗?”
“就是!你们这群白眼狼!”
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气得脸通红,指着黑色制服人的鼻子骂。
“小萝卜头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今天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明天我们就组队去喊冤,去京都喊冤,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们的恶行!”
林雪看着眼前的混乱,心里的怒火彻底烧了起来。
现在这孩子连尸骨都没了,这些人还在逼大家闭嘴,还在想掩盖真相。
门都没有!
林雪猛地冲上去,对着抓着退休教师胳膊的黑色制服人,狠狠踹出一记撩阴腿。
她平时从不打打闹闹,可现在,为了陈榕,为了这些还敢说真话的人,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砰!”
黑色制服人闷哼一声,捂着小腹蹲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手里的协议散了一地,纸张飘得到处都是。
林雪转头对着周围的民众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充满力量。
“大家帮忙!把牌匾抬起来,跟我走!这是国家柱石,是老英雄用命换来的荣誉,他们不敢不敬畏!我们就去找上面的人 让他们给小萝卜头一个说法!”
“好!我们一起去!”
“谁敢拦,我们就跟谁拼了!这江山不是他们的,是陈老英雄这样的前辈打下来的,轮不到他们作威作福!”
“还有我!我被小萝卜头救了命,这条命是他给的,今天我就得替他站出来!别说拦着我们,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要把牌匾抬到那些大人物面前!”
“我也一起来,那个孩子用生命救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们必须为他作证,不能让他死后还蒙冤。”
“没错,英雄不能被冤枉,一定要给他讨回公道。”
“我们一起为这个孩子讨回公道,告慰他在天之灵……”
很快,一堆人簇拥着牌匾,不断往前,“国家柱石”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睛。
民众们围在周围,像一堵厚厚的人墙,跟着林雪一起往前冲。
有老人,有年轻人,还有抱着孩子的妈妈。
他们手里拿着捡来的树枝、石头,要是黑色制服人敢拦,就跟他们拼命。
黑色制服人想拦,却被愤怒的人群推得连连后退。
有人还趁机踩了散落在地上的协议,纸张被踩得满是脚印,像一堆没用的垃圾。
“往那边走!我刚才看见有几个大人物在那里。”
“对!找那些大人物讨公道,让他们给那个孩子一个说法!”
众人跟着喊,声音越来越大,像一阵惊雷,在情人岛的上空回荡,引得远处巡逻的士兵都停下脚步,往这边看,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那些群众已经闹了大半天。
他们也听说了陈榕的事,心里也替这孩子委屈,却因为军纪,不敢上前帮忙。
不远处的临时监控室里,一个年轻的执法者里攥着对讲机,跑得太快,裤脚都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快步跑到江陵身边,语气里满是急切,声音都在发颤,连话都说不完整。
“江局长!不……不好了!外面出……出大事了!”
江陵正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画面里是空荡荡的拆弹现场,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残骸。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心里还在想怎么把情人岛的事件完美地处理完毕,而不落人口实。
他闻言皱了皱眉,没抬头,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慌什么?天塌不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民众又不签协议了?让你们强硬点,你们怎么回事?”
“不是……不是协议的事!”
年轻执法者咽了口唾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声音里带着恐惧。
“是那个孩子的小姨来了,她……她带着国家柱石,她还说……说那牌匾是陈家的,是给那个孩子的,要我们给个说法。”
江陵的手指猛地顿在键盘上,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打破,表情微微变幻,脱口而出。
“还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