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启明这番既坦诚又带着沉重责任的诉说，林默心中的不耐倒是消散了几分。
他能感觉到，这位张市丞或许有为自己政绩考虑的私心，但确实是有一份为民请命的担当的。
他沉吟片刻，不再完全推拒，给出了一个留有余地的答复：“张市丞言重了，镜州山水毓秀，灵气......嗯，环境确实不错。若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考虑的。”
他这话并非完全是敷衍。
此地的灵气浓度确实胜过江城，待法华大会事了，他本就有意寻觅一处灵气充裕之地作为长期清修的洞府，镜州倒也算是一个备选。
若真在此建立洞府，随手帮扶一下本地经济，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然而，张启明却误解了林默的意思。
他见林默松口，心中先是一喜，但听那“若有合适机会”的前提，又觉得这是商场上常见的推脱之词，认为是自己的诚意还不足以打动这位年轻的巨富。
他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有了主意，脸上重新堆起热情而不失体统的笑容：“有林先生这句话，启明就先行谢过了！您初来乍到，对镜州不熟悉，身边没个了解本地风土人情的人跟着也不方便。”
说着，他朝大厅休息区方向招了招手。
只见一位穿着素雅连衣裙、容貌清丽、气质温婉的年轻女子款款走了过来。
她看上去二十出头，眉眼如画，带着几分书卷气，举止得体，但微微低垂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忐忑。
“林先生，这位是苏婉，咱们镜州本地人，正在省城读大学，学识、品貌都是拔尖的，对镜州的名胜古迹、民俗风情也都很熟悉。”
张启明笑着介绍，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一项再正常不过的安排：“我这会儿还有个会议必须参加，就不能继续作陪了，实在失礼，就让苏婉代我，陪您在镜州随便走走看看，也算是个向导。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就行。”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女孩的身份：清白的在校大学生，又强调了其“向导”的职能，将一场可能略显尴尬的安排包装成了体贴周到的服务。
说完，不等林默拒绝，张启明便拱手道：“林先生，那我就先告辞了，您有任何需要，随时让王经理联系我。”
随即又对王经理使了个眼色，便带着随从匆匆离去，动作流畅得仿佛排练过无数次。
王经理也立刻识趣地躬身：“林董，公司那边正好也有些紧急事务需要我处理，您看......”
他也想溜。
林默看着这一幕，真是哭笑不得。
他哪里看不出张启明的用意？
这分明是“美人计”加“贴身向导”，双管齐下，生怕他跑了。
他本欲直接开口拒绝，但目光落到那名叫苏婉的女孩身上时，却微微一顿，莫名的他觉得这个女孩样貌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那女孩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贝齿轻咬着下唇，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那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仿佛林默一旦说出拒绝的话，就是天大的委屈和打击。
林默心中了然。
这女孩恐怕也是身不由己，或许是家里有求于张启明，或许是被其他原因所迫。
自己若强硬拒绝，张启明那边倒没什么，但这女孩回去后，恐怕处境会很难。
他并非心慈手软之辈，但也不愿因自己而牵连无辜。
罢了，不过是个向导，带在身边也无妨，正好他也确实需要个熟悉本地的人。
想到这里，林默心中那丝不快散去，对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孩，淡淡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苏小姐了。”
苏婉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柔软：“谢谢林先生，我......我一定会做好向导的。”
看着张启明和王经理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林默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身旁这位名叫苏婉的女孩。
她依旧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走吧，苏小姐。”林默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既然你是向导，那就带我随便逛逛，看看这镜州城有什么特别之处。”
“啊？好...好的，林先生！”
苏婉像是被惊醒的小鹿，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落后半步跟在林默身侧。
两人走出酒店，傍晚的微风带着镜州特有的湿润草木气息拂面而来。
苏婉努力扮演好向导的角色，指着不远处的街景介绍：“林先生，这条是镜州的老街，前面拐过去有一家百年字号的老茶馆，他家的云雾茶很出名......”
她的声音轻柔，介绍得也算详尽，但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份如履薄冰的紧张。
林默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放缓了脚步，随意问道：“苏小姐在省城读什么专业？”
“啊？我...我读的是古典文献学。”苏婉似乎没料到林默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
“哦？冷门专业。”林默点点头，“喜欢读书是好事。”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闲聊，苏婉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丝，小声回道：“谢谢林先生。”
林默不再多问，信步由缰地走着。
他看似在欣赏街景，实则神识微动，感受着这座城市流淌的灵气脉络。
镜州果然不凡，灵气虽不磅礴，却格外精纯绵长，尤其以城西方向为最。
苏婉跟在他身边，见他久久不语，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不断回想自己刚才的介绍是不是太无聊，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这位林先生可是连张副市丞都要小心巴结的大人物，万一惹得他不快......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苏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她飞快地瞥了林默一眼，眼神里满是歉意和慌乱，捂着话筒走到旁边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