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谷的雾隐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竹屋内飘出的丹香比往日浓了三分。
清韵身着素白寝衣，正对着青铜鼎蹙眉。
指尖在鼎沿勾勒的火纹总是差了那么一丝火候。
“手腕再往下半寸，冰魄灵脉的寒气要顺着丹纹走。”
林玄叼着半串糖葫芦，蹲在一旁指点。
袖口还沾着昨夜炼药时溅的雷纹竹灰。
清韵瞪他一眼，指尖微动。
鼎中突然腾起七彩霞光。
三枚表面凝着冰棱纹的延寿丹缓缓升空：
“你倒是说得轻松，这雷火与冰魄的平衡，比在丹道大会上炼破结丹还难。”
“咱们这是改良版嘛。”
林玄咧嘴一笑，将糖葫芦塞进她手里。
“用你的冰魄灵脉当引子，我的雷火当柴，炼出来的丹药既能延寿，又能护脉，比我之前的凡草延寿丹多了三分灵性。”
清韵咬了口糖葫芦，糖渣掉在衣襟上。
忽然想起半月前他在丹房熬夜画丹纹的模样：
“太虚巅的人，你说他们会怎么提庇护条件？”
林玄擦了擦鼎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无非是狮子大开口。上三宗的庇护，从来都是拿丹药堆出来的。”
话音未落。
静姝的玉笛声从远处传来，调子急促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冲进竹屋，玉笛上的流苏还滴着晨露：
“小师父！清韵长老！太虚巅的飞舟到了，带头的是苏晴雪仙子，还带了个板着脸的老头子！”
悬浮山主殿内。
鎏金座椅上坐着的灰袍老者正用玉杯碾着茶盏，听见脚步声抬头。
目光在林玄和清韵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清韵腕间的冰魄玉镯上。
“流月谷主，客套话就免了。”
老者声音冰冷。
“太虚巅的护宗大阵‘双生莲华阵’三日后送达，每年需上交一千枚延寿丹，其他灵丹一万枚。”
谷主的手指在案头敲出轻响：
“前辈，我流月谷不过刚升三级宗门，这数量怕是……”
“怕是嫌多？”
老者冷笑一声。
“若不是看在玄空大师的延寿丹能让元婴期修士延寿，太虚巅岂会庇护下三宗？”
他忽然转头看向林玄。
“听说你还是空蝉寺弟子？二级宗门，倒是屈才了。”
林玄双手合十。
月白羽衣下的指尖却在鼎沿划出三道火纹：
“前辈说笑了，贫僧不过是个炼药的，能为上三宗效力，是流月谷的福气。”
苏晴雪忽然插话。
鹅黄长裙拂过地面：
“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古神秘境即将开启，上三宗令附属宗门派年轻一辈进入，夺得的秘宝三七分。”
清韵的指尖骤然收紧。
冰魄玉镯发出轻鸣：
“古神秘境？”
“正是。”
苏晴雪点头。
“里面有古神遗留的宝物，不过只允许结丹期以下修士进入，元婴期以上踏入者，天道雷劫伺候。”
殿内忽然安静。
林玄想起在空蝉寺藏经阁见过的记载，古神陨落时留下的秘境。
每一处都藏着毁天灭地的机缘，却也伴随着九死一生的危险。
“流月谷派谁去？”
谷主看向清韵。
“清韵，你是谷内年轻一辈的翘楚，又是冰魄灵脉，正合适。”
清韵刚要开口，林玄忽然上前一步：
“谷主，贫僧也想去。”
他转头看向清韵。
“我的结丹已经大圆满，需要契机突破元婴，古神秘境的古神之力，或许能助我一臂之力。”
苏晴雪挑眉：
“二级宗门的弟子也去？不过附属宗门的名额有限，怕是……”
“贫僧如今也是流月谷的客卿。”
林玄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再说了，苏仙子难道不想多带个能炼延寿丹的丹师进秘境？”
苏晴雪忽然笑了。
笑得像发现了珍稀灵草：
“倒也是。不过空蝉寺那边……”
“贫僧自会交代。”
林玄转身对谷主拱手。
“还请谷主传信空蝉寺宗主，就说玄空要借神子之名，闯一闯这古神秘境。”
三日后，空蝉寺山门前。
广亮和尚正蹲在台阶上啃馒头，看见林玄的月白羽衣。
差点被噎住：
“玄空师弟！你可算回来了！宗主说你要是再不来，就要把功德碑上你的名字刮了！”
藏经阁内，圆寂长老看着林玄递来的玉简。
忽然长叹一声：
“你这孩子，在流月谷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又要去古神秘境？空蝉寺的神子称号，可是连皇室都认可的。”
林玄摸着光头笑了：
“长老，古神秘境的机缘，对空蝉寺也是好事。再说了，贫僧这神子，不就是用来给宗门争口气的？”
圆寂长老忽然从袖中取出块刻着金佛的玉牌：
“也罢。这是皇室赐的‘金身令’，可保你在秘境中不受邪祟侵扰。记住，莫要冲动。”
回到流月谷的当夜，林玄在雾隐峰的药田布置聚灵阵。
清韵抱着新炼的延寿丹推门而入，衣摆上还沾着丹阁的药香。
“想好了？”
清韵看着他眼底的血丝。
“古神秘境里的古神宝物，说不定藏着当年天道分离人性碎片的秘密。”
林玄抬头。
眼中倒映着鼎中跳动的幽蓝火焰：
“我体内的九转丹魄，最近总在秘境方向发烫。当年我被扔进九幽冥火鼎时，鼎中万魂哭嚎，其中有一道声音，和在祠堂听见的锁链声一模一样。”
清韵忽然握住他的手，触到掌心的老茧：
“我查过流月谷的典籍，古神陨落时，曾用自身精魄封印过天道的部分意识。或许，秘境里的宝物，能助你找回当年被分离的记忆。”
深夜。
流月谷的丹阁顶层。
林玄和清韵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从万骨渊得来的元婴骨牌。
鼎中火焰“滋滋”作响，将骨牌上的寒毒炼化成丝丝灵气。
“宋观清最近在万骨渊散布谣言，说流月谷用禁术炼药。”
清韵忽然开口。
“不过太虚巅的人倒是聪明，一边打压我们，一边又离不开延寿丹。”
林玄忽然轻笑，指尖在骨牌上刻下一道凤凰纹：
“让他们闹。等我们从秘境回来，炼出能让元婴期修士延寿三年的丹药，看他们还敢不敢废话。”
三日后，古神秘境入口。
云雾缭绕的山门前，聚集了数十个宗门的年轻弟子。
苏晴雪站在最前方，看见林玄和清韵走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清韵竟穿着流月谷的战衣，腰间别着改良版的冰魄针。
“玄空大师，清韵长老。”
苏晴雪上前，压低声音。
“秘境里有三处险地，分别是焚心涧、冰心潭和万魂冢。据太虚巅的典籍记载，万魂冢里藏着古神的炼魂鼎，能让人看见前世记忆。”
清韵的指尖划过冰魄针：
“炼魂鼎？莫不是和往生殿的魂鼎之术有关？”
“正是。”
苏晴雪点头。
“当年药帝陨落时，九幽冥火鼎的碎片散落各地，万魂冢的炼魂鼎，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林玄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起前世被挚友背叛的场景。
他忽然握住清韵的手，掌心的雷火与她的冰魄灵气交融：
“先去焚心涧，我的雷火金丹，正好试试古神留下的火劫。”
秘境入口处。
数百个宗门精英已陆续到场等候。
上三宗化神、渡劫期和大乘期的长老共同破解秘境法阵。
云层翻涌如沸腾的铁水，数百道灵光在半空交织成网。
上三宗的长老们各自占据方位，渡劫期的威压震得山门前的灵草纷纷倒伏。
“启阵！”
白须老者一声低喝。
手中玉碟与另外两块玉碟在空中拼接，浮现出古神遗留的符文。
流月谷谷主站在一旁，掌心渗出细汗——
她清楚，这古神秘境的法阵自上古便存在。
即便强如上三宗，也需众多化神期、渡劫期、大乘期长老联手。
配合各附属宗门的阵盘才能勉强撬动。
“咔——”
一声脆响。
云层中裂开一道缝隙，露出深处的青铜巨门。
门扉上刻着扭曲的古神纹路，每一道都像活物般蠕动。
白须老者脸色发白。
袖口无风自动：
“只能开三尺宽的口子，所有人速速进入！一月之后，秘境入口必合，届时若未返回，便永困其中！”
话音未落，各宗门弟子已化作流光涌入。
林玄与清韵对视一眼，故意落在最后。
清韵的冰魄灵脉在袖口若隐若现，而林玄指尖划过鼎沿。
将结丹大圆满的气息压至结丹初期，藏在月白羽衣下的青铜鼎泛起微光。
穿过青铜门的刹那，林玄只觉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暗红森林，脚下腐叶厚达三尺。
远处传来妖兽的低吼声，带着上古时期的蛮荒气息。
“小心！”
清韵忽然拽住他的袖口，冰魄针已握在掌心。
左侧树丛中，一双泛着幽蓝光芒的巨眼正缓缓逼近，鳞片摩擦声刺耳——
竟是一头背生骨棘的上古鳄兽，鳞片间还嵌着半枚残破的金丹。
林玄瞳孔骤缩，这等妖兽在苍澜界早已绝迹。
没想到秘境中竟有存活。
他压低声音：
“清韵，你往东，我往西。一月后在冰心潭会合。”
清韵点头，冰魄针化作流光刺向鳄兽双目。
而林玄则趁机闪退，身影消失在腐叶堆中。
秘境深处，林玄盘膝坐在一棵枯树上。
望着下方如蝼蚁般的各宗门弟子。
有人在争夺灵草，有人在布置聚灵阵，试图借助秘境中的浓郁灵气突破。
他却皱眉——
自己的结丹已至大圆满，秘境中的灵气虽纯。
却无法再助他精进，唯有古神遗留的机缘。
才有可能让他触摸到元婴期的门槛。
“吼——”
一声巨响传来，远处山峰崩塌，露出半截青铜巨手。
林玄目光一凝，那巨手表面刻满咒文，分明是古神陨落时的躯体碎片！
他刚要动身，天空中突然撕开一道裂缝，十余道黑影从中坠落。
“往生殿！”
林玄心头一紧。
裂缝中，一位身着黑红长袍的真仙冷冷扫过秘境。
手中玉碟泛着幽蓝光芒：
“吾等只能送你们至此，一月内寻到古神躯体，否则——”
话未说完，裂缝已闭合。
十余道黑影落地，正是往生殿的年轻弟子。
为首者腰间玉牌刻着“蚀魂使”三字。
林玄心念电转，指尖迅速捏出一枚黑色丹药服下。
丹香在口中炸开，面容瞬间化作宋观清的模样。
就连气息也带着万骨渊特有的冰寒。
他故意将气息压至结丹中期，混在一群寻找机缘的弟子中。
“宋观清？”
一道冷笑声从身后传来。
林玄转身，只见一位往生殿弟子斜倚在树干上。
眼中满是不屑：
“听说你在流月谷被个女修耍得团团转，万骨渊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林玄心中一沉。
面上却摆出宋观清的傲慢：
“关你何事？我此次来，便是要寻古神躯体，让万骨渊在往生殿中抬头。”
那弟子嗤笑一声：
“抬头？就凭你？万骨渊不过是往生殿的炼药炉，真仙大人吩咐了，此次若寻不到古神心脏，你我都得留在秘境当药引。”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鸣。
一头巨熊状的上古妖兽踏碎巨树，直奔他们而来。
往生殿弟子咒骂一声。
祭出法器：
“一起上！”
林玄却故意示弱，法器出手偏了三分。
被妖兽一爪扫中肩头，喷出一口鲜血。
“废物！”
那弟子怒骂，却在转身时被妖兽尾巴扫中，倒飞出去。
林玄趁机退入阴影，指尖划过鼎沿，幽蓝火焰悄然裹住伤口——
他清楚，此时的示弱，方能让往生殿的人放下戒备。
深夜，林玄躲在一处山洞中，望着掌心的丹纹。
容貌丹的时效即将过去，他必须尽快混入往生殿的队伍。
洞口传来脚步声，正是先前的往生殿弟子，正与另一人交谈：
“真仙大人说，古神躯体的心脏藏在焚心涧，那里被古神火毒笼罩，结丹期进去便是灰飞烟灭。”
“怕什么？”
另一人冷笑。
“此次来了三位结丹大圆满的同门，便是上三宗的弟子也要忌惮三分。”
林玄眼中闪过精光。
焚心涧，正是他此前打算探寻的险地之一。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服下容貌丹。
踏出山洞，故意踉跄着撞向两人：
“两位道友，带我一同前往焚心涧吧，我愿以万骨渊的冰魄灵脉为引，助你们抵挡火毒。”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忽然拽住他的手腕。
灵力探入：
“结丹中期？也罢，带着你，说不定能当炮灰。”
焚心涧外，赤红的雾气翻滚。
地面寸草不生。往生殿的队伍已聚集十余人。
为首的结丹大圆满修士扫过林玄：
“宋观清？万骨渊的废物，你若能撑过三息，我便带你见真仙大人。”
林玄低头，掩去眼中的冷意：
“多谢师兄。”
踏入焚心涧的刹那，热浪扑面而来。
林玄只觉皮肤刺痛，体内的雷火金丹却在沸腾——
这古神火毒，竟与他的雷火之力隐隐共鸣。
他故意落后半步，任由火毒灼烧衣衫，露出肩头的冰魄灵脉纹路。
“看！他的灵脉能压制火毒！”
有弟子惊呼。
为首修士眼中闪过贪婪：
“抓住他，用他的灵脉当探路石！”
林玄心中冷笑，却装作惊慌后退。
就在众人逼近时，涧深处突然传来轰鸣。
一具燃烧着的古神手臂破土而出——
正是古神躯体的核心！
“古神躯体！”
所有人大吼，纷纷扑上。
林玄趁机混入人群，指尖在鼎沿划出凤凰纹，幽蓝火焰悄然裹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