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在吃瓜一线的鲍不平回到乌龟车,对高兴汇报说:“你家人被报社的人接走了,没准你能在明天的报纸上看到他们的照片。”
“不能吧?”
高兴不敢相信地说:“报社和大学不都是公家的吗?公家和公家是一家的,报社怎么可能为小老白杏出头呢?”
“他们的确都是公家的,但是……”
鲍不平拉长声音,道:“不少报纸现在也是断了财政奶,自筹自支,自负盈亏,为了扩大销量,他们也会刊登一些能抓人眼球的新闻。”
“交大大三高材生横死医院,家属求真相被学校扫地出门,你要是个读者,看到这个标题,肯定也会买份报纸,一探究竟。”
“我不信能上报纸。”高兴摇头,道。
“咱俩要不要打个赌?”
鲍不平伸出了一根手指,道:“我赌能上报纸,当然,不一定非得是明天就能上,但肯定能上。赌一百块的,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不赌。”
高兴又摇头道:“你汤姆瞧不起谁呢?老子堂堂二十万元户,地上扔一百块钱,老子都懒得弯腰去捡。跟你赌这个,跌份儿!”
“那你想要什么赌注?”
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鲍不平不想失去宰高兴的机会。
“这样吧。”
高兴猥琐地笑道:“谁输了,谁沿着黄浦江果奔五公里。”
“还是你汤姆够狠。”
鲍不平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子不敢。”
“你个瓜怂。”
高兴踹了鲍不平一脚:“没卵子的货,学人家打什么赌啊。”
“就是因为有卵子,所以才不敢果奔啊。”鲍不平揉着被高兴踹得生疼的皮燕子,道:“黄埔江边二十四小时有联防队巡逻,我晃着俩大卵子在江边跑,联防队不把我抓起来才怪,他们下手黑着呢。”
……
“哈哈,我赢了。”
鲍不平在路边一个报摊上翻了好久,终于在一份发行量在魔都几乎垫底儿的三流小报上找到了他心心念的内容。
“里面都写什么了?”
高兴掏了掏耳朵,道:“里面有没有我?是不是写高老大丧心病狂,把家里的钱全卷跑,断了家里的活路,是导致家里不幸的源头?”
“额。”
那篇报道字数不多,鲍不平很快就通读完毕了:“里面没提你。”
“没提我?不应该吧?”
高兴夺过报纸,边看边道:“他们对我恨之入骨,不可能不提我。”
“大外甥,你还是太年轻了。”
鲍不平老气横秋道:“你现在是你们家唯一一个囫囵儿子,你爸妈还指着你给他们养老呢,当然不可能彻底得罪你。”
“侬买不买?不买走开。”
他们在报摊前面停留的时间有点久,报摊老板不干了。
“瞧不起谁呢。”
鲍不平扔给报摊老板一枚85年五角长城币:“多的赏你了。”
“谢谢老板,老板真大方。”
报摊老板美滋滋地把硬币放进钱盒里,嘴上说着感谢话。
“再给我来几本《毒者文摘》,不要最新的,去年的也行。”
虽然已经是八万元户了,但本着骑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省该花花的原则,每次坐火车出门之前,鲍不平都会买一摞过期杂志,便宜。
“有,有。”
报摊老板忙弯下腰在摊子下面的箱子里翻找。
这时候报摊上来了两个大檐帽,其中一个矮胖大檐帽对报摊老板道:“接上级通知,对今天发行的《xx日报》予以回收。”
“回收?为什么呀?”报摊老板忙问道。
以前也回收过别的报纸,但是只收报纸不退钱,虽然钱数不算特别多,可也给报摊老板心疼够呛,他一听见“回收”俩字就肝颤。
“不该问的别问。”
另外一个黑脸大檐帽大声呵斥道:“上级的命令,你执行就是。”
“是是是。”
报摊老板哭丧着脸协助矮胖大檐帽收拾报纸。
不想跟大檐帽打交道的高兴两人对了个眼神就想走,眼尖的黑脸大檐帽瞅见高兴手里的报纸:“慢着,你这份报纸也得回收。”
“哦。”
高兴乖乖把报纸递给了黑脸大檐帽。
他才不敢跟大檐帽犟,那不是自讨没趣、自寻死路嘛。
等两个大檐帽走了以后,鲍不平对报摊老板道:“把五毛退给我。”
“钱货两讫,还退什么钱?”
“损失惨重”的报摊老板也没个好脸:“侬给阿拉钱,阿拉给侬报纸了吧?侬自己拿了报纸还不赶紧走人,被没收了,凭什么让阿拉退侬钱?有本事,侬找黑皮退钱啊,只要侬不怕绿皮把侬抓起来。”
“蒜鸟,蒜鸟,他也不容易。”高兴拉着鲍不平离开报摊。
……
“我怎么感觉报纸被回收,跟你们老高家的那篇报道有关系呢。”
俩人蹲在报摊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抽烟,鲍不平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消息见报,那就算我赢了,说好的一千块钱赌金,你得给我。”
“给你奶奶个屁老鸭子。”
赌品不咋地的高兴果断赖账道:“都被回收了,相当于这期报纸没有发行,也就是说那消息根本不算见报,老子给你毛线啊。”
“谁说不算见报?”
鲍不平争辩道:“报纸一大早就被送到各个报摊,就算他们回收也不可能全部都能收回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还是见报了,我赢了。”
“最多算你赢一半。”
高兴妥协道:“给你五百块钱得了,爱要不要。”
“要啊,为什么不要?”
鲍不平赶紧道:“五百块钱可是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
“你汤姆掉钱眼里去了?咱们的兄弟情义连五百块钱都不值?”
“哪来的兄弟情义?老子跟你小舅是把兄弟,比你小子大一辈儿。”鲍不平弹了弹烟灰,道:“你休想坟头改菜园子——拉平了。”
“这么会说俏皮话,你要考研呐?”
高兴弹掉烟头,拍了拍手,道:“市里回收报纸,说明要封锁老高家的消息,这就意味着要么把老高家那几块洋姜收拾了,要么把他们买通了。你在这边人头熟,帮我打听打听具体情况呗。”
“包在我身上。”
鲍不平拍着胸脯,心里却说:“他们是洋姜,你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