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陈晓从小林弘树带来的压力中缓过气,军统的催命符又到了。
这次不是纸条,而是一个意外的“邂逅”。在熙熙攘攘的城隍庙市场,一个卖梨膏糖的小贩硬塞给他一包糖,里面藏着一卷微缩胶卷。
回到隔间用显影药水处理出来,上面的内容让陈晓头皮发麻。不再是具体指令,而是一连串尖锐的质问和巨大的压力。
“名单价值有限。为何迟迟无法获取日军近期战略动向?尤其是其对华中、华南意图之情报?‘梅’、‘竹’等机关近期频繁活动,目标为何?限你十日之内,获取有价值之战略层级情报,否则视同无作为,后果自负。”
落款没有代号,只有一个冰冷的感叹号。
陈晓一把将胶卷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十天?战略动向?他们以为我是谁?闲庭信步就能走进日本军部参谋本部吗?王百诚接触到的,最多是经济掠夺和底层特务活动,距离真正的战略决策层差了十万八千里!小林弘树倒是可能知道些什么,但那种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轻易透露?
这简直就是逼他去送死!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军统这帮官僚,只知道坐在后方胡乱发号施令,根本不管前线人员的死活!他们所谓的“后果自负”,无非就是抛弃甚至清除。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想办法应对,否则自己将会被军统那些官僚打上“无能”的标签而被抛弃!
硬来肯定不行。只能继续发挥自己的“特长”——编,啊不,是基于有限信息进行合理“推测”和“整合”。
他仔细回想最近通过王百诚和小林弘树谈话间捕捉到的所有碎片信息:某些物资的调配方向(似乎更多倾向华中?)、小林弘树偶尔透露出的对苏联方向的担忧、甚至是一些日本商人酒后吹牛时提到的国内舆论压力……
这些零散的碎片,单独看毫无价值,但如果用一个合理的逻辑链条串联起来,或许能拼凑出一份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情报”?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他花了整整两天时间,闭门造车,参考了一些过期的日本报纸和商业杂志的分析文章(这些往往能反映某些倾向),结合自己穿越者的历史知识(但不能太超前),精心炮制了一份报告。
报告核心观点是:日军鉴于华北战事陷入胶着,苏联在北方边境压力增大,可能会暂时放缓华北大规模攻势,转而加强巩固占领区,同时寻求在华中地区(尤其是武汉方向)施加更大军事压力,以迫使中国政府屈服,并切断长江补给线。报告中还“推测”,“梅”、“竹”等机关近期活动频繁,可能是为配合下一步军事行动进行经济掠夺和情报准备工作。
这份报告真假掺半,逻辑上能自圆其说,符合当时的战略态势,但又说得比较模糊,留有充分余地。即使将来事实不符,也可以推诿是情报误差或局势变化。
他将报告用密写方式处理好,再次放入了死信箱。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能暂时糊弄过去。
处理完军统的麻烦,他立刻又调整状态,投入到王百诚和小林这边的工作中,并且“不经意”地向王百诚透露,他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一些关于华中地区物资需求的“风声”,建议商会可以提前布局。
王百诚现在对他言听计从,立刻着手安排。几天后,在一次向日军部队供应一批生活物资的交易中,因为“预判准确”,商会小小地赚了一笔额外的差价。
王百诚高兴之余,在请小林弘树吃饭时,又在小林弘树面前狠狠夸了陈晓一番,说他“消息灵通,分析精准,还善于把握机会”。
小林弘树听完,只是淡淡地对陈晓说了一句:“陈先生果然很有办法。”
陈晓谦逊地低下头,心里却七上八下。他不知道小林这话是赞赏还是怀疑。那份他用来应付军统、同时又在王百诚这里表功的“情报”,会不会引起这个多疑特务的警觉?
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两根悬空的钢丝上,一根是军统的急切和冷酷,一根是日特的审视和利用。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双面压力之下,虽然表面依旧从容,但内心的弦已经绷到了极致。
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方法。要么,获得更高级别的信任,接触到真正核心的情报,满足军统的胃口;要么,就得想办法给自己留一条真正的后路。
那个在资金流动中若隐若现的青帮影子,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或许,是时候主动去接触一下那个灰色地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