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深灰色的布料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灼伤了林川的眼球！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
是他那晚潜入后山时，衣物被岩石或藤蔓刮破留下的？！怎么会这么巧被巡山弟子捡到？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呈了上来！
冷静！必须冷静！
林川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承认是死路一条，云鹤子绝不会容忍有人擅闯禁地。否认？布料颜色材质都对得上，一旦细查，很难蒙混过关！
电光石火间，他目光扫过那块布料，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布料的边缘，似乎沾染着些许不起眼的、暗红色的碎屑？
就在云鹤子和柳如丝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即将落在他身上时，林川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思索，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道：
“这布料……看着有些眼熟。”
云鹤子眼神微眯，静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哦？说来听听。”
柳如丝也紧紧盯着他，手指无意识地在剑柄上摩挲。
林川做出回忆状，语速平缓却清晰：“回长老，前几日弟子在尝试炼制一种新型的‘能量干扰符牌’时，需要用到‘赤火铜’和‘阴凝石’这两种性质相冲的材料进行熔炼试验。过程极不稳定，发生了数次小爆裂，溅出的炉渣和碎片，将弟子当时穿着的一件旧衣灼烧出了不少破洞，颜色也是这般灰暗。弟子记得，那件破损的衣物，后来被弟子连同试验废料一起，丢弃在了异物司后院专门处理废料的‘沉垢池’中。”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这布料碎片，莫非是……从沉垢池那边被风卷出来，恰巧飘到了后山附近？”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他确实用那些材料做过实验，也确实炸坏过衣服，丢弃在沉垢池也是事实。唯一的谎言，是那件衣服并非眼前这片布料来源。他在赌，赌云鹤子和柳如丝不会为了区区一块布料碎片，去翻查那污秽不堪的沉垢池进行一一比对！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主动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那块布料，指着边缘那些暗红色碎屑道：“长老您看，这上面沾染的碎屑，颜色质地，很像是未完全熔炼的‘赤火铜’渣。”
云鹤子锐利的目光在林川脸上停留了数息，又仔细看了看那块布料和上面的碎屑。他身为金丹长老，见识广博，自然认得赤火铜渣的痕迹。林川的解释，从逻辑上、从物证上，都挑不出明显的破绽。而且，异物司后院紧挨着山壁，偶尔有轻质废物被山风卷到后山区域，也并非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一个练气期的弟子，有能力在不触动任何阵法的情况下潜入后山禁地。那需要极高明的破阵手段和对宗门阵法体系的深入了解，绝非林川所能具备。
心中的疑云稍稍散去，但那份审视并未完全消失。
“原来如此。”云鹤子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是一场误会。不过，日后处理废料需更加谨慎，莫要再污染宗门环境。”
“是，弟子谨记长老教诲！”林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连忙躬身应道。
云鹤子挥挥手，让那名呈上布料的弟子退下。静室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但那份无形的压力依旧存在。
柳如丝也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不知是相信了他的说辞，还是看穿了他的表演。
“既然误会澄清，那便说回正事。”云鹤子将话题拉回，“赤岩城之行，柳师侄，由你全权负责。林川从旁协助，以勘验为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更不得暴露身份和目的。”
“是，师叔（长老）！”柳如丝和林川齐声应道。
“下去准备吧，三日后出发。”
退出执事堂，林川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刚才那短短片刻的交锋，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面对“夜幕”杀手。云鹤子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快步回到异物司，反锁房门，靠在门板上，心脏依旧怦怦直跳。这次是侥幸过关，但无疑也给他敲响了警钟。宗门之内，步步惊心，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必须更加小心，尽快提升实力！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巡天令”和那些新获得的知识上。当务之急，是准备赤岩城之行。黑市龙蛇混杂，危险重重，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他盘点了一下自己现有的“装备”：
· 改进型“炽光符印”五枚。
· “能量干扰符牌”三块。
· 简易“灵能预警阵盘”一个（范围有限）。
· 作为底牌的“强音爆雷”一枚。
· 以及……功能未知但可能至关重要的“巡天令”。
攻击、防御、预警手段都有了，但还缺少一样关键的东西——隐匿和伪装！
“夜幕”在暗处，他们此行是去调查，而不是强攻。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混入黑市，接近目标，获取情报，这才是难点。
他回想起从戒指和玉璧中获得的知识，其中有一种基础的“灵能拟态”技巧，并非高深的幻形术，而是通过微调自身散发的灵力波动，模拟成更低阶的、或者不同属性的修士，以达到混淆感知的目的。这正适合他目前的情况！
此外，还需要一些伪装身份的行头，以及……足够的“钱财”。黑市交易，可不会认青云宗的贡献点。
他立刻行动起来，开始研究“灵能拟态”的技巧。这需要对自身灵力有极其精细的操控，正好可以锻炼他对灵力的掌控力。同时，他列了一份清单，准备向柳如丝申请一些用于伪装的材料和一部分下品灵石。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出发当日清晨，林川在异物司院内等候。他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青色布衣，收敛了自身气息，运用初步掌握的“灵能拟态”技巧，将灵力波动压制并模拟成练气三层左右的、带着些许土石属性的散修模样，看上去就像个刚出茅庐、试图去黑市碰运气的底层修士。
柳如丝准时到来。她也做了伪装，褪去了那身醒目的红衣，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墨绿色劲装，脸上似乎还用了某种药物，使得肤色暗沉了些许，眉眼间的英气也收敛了不少，看起来像个经验丰富、沉默寡言的女护卫。她周身灵力波动也刻意压制在筑基初期的水平。
她看到林川的伪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他的拟态技巧如此到位，几乎看不出破绽。
“准备好了？”柳如丝言简意赅。
林川点头，将申请来的一个小包裹背在身后，里面是一些杂物和少量灵石。
“走吧。”柳如丝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林川默默跟上。
两人没有使用宗门的飞行法器，那样太过显眼。他们如同寻常散修一般，凭借身法，离开了青云宗范围，朝着赤岩城的方向而去。
赤岩城位于青云宗西北方向，因附近盛产一种名为“赤焰石”的低阶火属性矿石而得名。城池规模不大，但因为是几股势力交界的缓冲地带，鱼龙混杂，贸易兴盛，尤其是地下黑市，颇为有名。
一路上，两人很少交流，各自警惕着周围的环境。林川更是将“灵能预警阵盘”悄悄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激发。
数日后，一座由暗红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城池轮廓，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城墙上斑驳的痕迹和往来行人复杂的眼神，都透露出这里与青云宗境内截然不同的混乱气息。
在距离城门还有数里的一处小树林边，柳如丝停下脚步，低声道：“按照计划，我们分开入城。你去城南的‘漏舍’找地方住下，那是散修聚集区。我去城东打听消息。入夜后，在城中心的‘废弃矿坑’入口附近汇合，见机行事。”
“漏舍”？“废弃矿坑”？林川记下了这两个地名。
“明白。”林川应道。
柳如丝看了他一眼，最后叮嘱了一句：“记住，我们是来历练的散修兄妹，你叫我‘柳姐’。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没有我的信号，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她身形一闪，便混入了前方通往城东道路的人流中，很快消失不见。
林川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头上的斗笠，也迈开步子，朝着赤岩城南门走去。
城门口盘查并不严格，守卫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收了入城费便放行了。
踏入赤岩城，一股混杂着尘土、汗水、劣质香料和隐隐血腥气的喧嚣热浪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呵骂声不绝于耳。形形色色的修士穿梭其间，有衣着光鲜的宗门子弟，有浑身煞气的佣兵，更多的则是像他这样看起来落魄的散修。
他按照柳如丝的指示，朝着城南“漏舍”区域走去。越往南走，街道越发狭窄肮脏，两旁的建筑也越发破败。
就在他穿过一条堆满垃圾的巷子时，怀中的青铜铃铛，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警示意味的震颤！
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前方巷子拐角处，一个看似随意靠在墙边、兜售着劣质药材的干瘦老头！
铃铛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目标：低阶修士（伪装）…体内蕴含微弱‘夜幕’标记能量残留…状态：监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