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裔皇朝追查了百年的东西？”
裴砚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他看着苏九璃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凤目，脑中念头急转。
昨夜斩杀槐妖，动静确实不小，但要说与神裔皇朝百年的追查扯上关系，未免也太……他可不记得那槐妖身上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
“公主殿下，昨夜我所杀的，的确是一只槐树成精的妖物，它吸食生魂，祸害乡里，我出手乃是为民除害。”裴砚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至于它身上是否有什么……贵朝追查之物，裴砚实不知情。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明示。”
他这话半真半假。槐妖的“幽冥死气”确实棘手，但他可没感觉到什么“神裔皇朝的宝贝”。这苏九璃，莫不是在诈他？还是说，那槐妖身上真有什么他没发现的秘密？
苏九璃冷哼一声，那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你倒是推得干净。也罢，此事本宫自会派人详查。本宫今日来，并非只为此事。”
裴砚心中稍定，看来对方并非一口咬定他私藏了什么。他拱了拱手：“不知公主殿下还有何吩咐？”
苏九璃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锐利依旧，却似乎少了些许先前的审问意味。她沉默了数息，方才开口，语气却陡然一转，不再是质问，而是一种近乎命令的陈述。
“本宫听闻，你裴砚说书，能言出法随，引动书魂，甚至能让故事照进现实？”
裴砚心中一动，暗道：“戏肉来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公主谬赞。裴砚不过是街头一说书人，胡言乱语博人一笑罢了，哪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
苏九璃凤目微眯，显然不信他的谦辞。她向前踏了半步，一股无形的压力再次笼罩下来。
“少在本宫面前装糊涂。”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宫今日来，是要你为我讲一段书。”
“讲书？”裴砚故作讶异，“公主殿下想听什么？《聊斋夜话》还是《三国策》？若想听些新鲜的，我最近正在构思一部《钟馗嫁妹》，亦颇有趣味。”
苏九璃却摇了摇头，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此刻竟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幽光，仿佛深潭投入星子，漾起圈圈涟漪。
“都不是。”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我要你为我讲一段……关于‘补天’的故事。”
“补天？”
裴砚闻言，着实愣了一下。
这个题材，可太偏门了！
上古神话，大多语焉不详，流传下来的版本也驳杂不堪，想要将其讲得引人入胜，并成功显化书魂，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这种创世级别的神话，所涉及的因果之力，恐怕也非同小可。
苏九璃见他神色有异，凤目中的幽光更甚，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没错，就是上古神话之中，天地崩裂，清浊不分，女娲炼石补天的故事。你必须尽你所能，将这段故事讲得最为详尽，最为真实，最为……触动人心。”
她说到“触动人心”四个字时，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那双素来冰冷的眸子里，也罕见地掠过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似有渴望，又似有追忆，更深处，仿佛还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与……期盼。
裴砚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
他心中猛地一动，联想到苏九璃“神裔公主”的身份，以及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仿佛源自远古洪荒的高贵气息，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形。
这“补天”之事，莫非与她的血脉传承，或是神裔皇朝某个不为人知的惊天隐秘有关？
裴砚心思电转，面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道：“公主殿下，这补天之事，版本众多，流传于世的说法也各有千秋。有言女娲抟土造人，后天塌西北，地陷东南，于是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巨鳌足以立四极；亦有说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不知公主殿下，想听的是哪一种？”
苏九璃秀眉微蹙，似乎对这些凡俗流传的版本并不满意。她轻轻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空灵与笃定：“我不知具体是哪一种版本。但我相信，你若真有那通晓古今、言可撼世的本事，便一定能讲出……本宫想听的那个。”
裴砚闻言，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
好家伙！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这简直就跟去酒楼点菜，却只说“来一道我最想吃的菜”，然后让厨子自己猜一样，猜对了有赏，猜错了怕是连人带锅都得被扔出去！
这哪里是听书，分明是考校，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带着强烈目的性的索求。
不过，裴砚转念一想，这既是考验，又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苏九璃身份尊贵，她如此郑重其事地要求听“补天”的故事，背后必然牵扯甚深。若自己真能讲出那个“她想听的”版本，不仅能探得她的部分虚实，甚至可能获得她的另眼相看，对接下来的京城之行，无疑大有裨益。
更重要的是，如此特殊的要求，一旦故事成功，所能收获的气运，恐怕也是难以想象的丰厚！
他想到了系统商城中，那高达二十万气运点，专门为“言灵世家女”沈砚秋准备的【破咒灵符（一次性消耗品）】，虽然标注了“对言灵世家血脉诅咒无效，但可起到一定缓解与压制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强。
还有那枚标价一百万气运点，关乎他身世之谜的【青竹观失落的传承玉简（线索）】……
无论是哪一样，都需要海量的气运！
富贵险中求！
裴砚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抬起头，迎上苏九璃那双带着探究与压力的凤目，微微一笑，原本略显散漫的气质陡然一肃，透出几分胸有成竹的自信。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既然公主殿下想听，裴砚自当献丑。”裴砚朗声道，“只是这上古补天之事，牵扯甚广，神话浩瀚，裴砚虽偶有所得，却也需得仔细梳理构思，方能不负公主所托。还请公主殿下稍候一日，明日此时此地，裴砚必将此书，完美呈现在公主面前。”
苏九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更意外他那瞬间展现出的自信风采。
那双冰冷的凤目中，异样的光芒再次闪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片刻后，她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好，本宫等你一日。若讲得好，自有重赏；若只是敷衍了事，信口雌黄……”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以及周遭侍女身上再次弥漫开来的淡淡煞气，已经将一切未尽之言表露无遗。
话音落下，苏九璃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一众侍女，如来时一般，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悄然离去。
闻香楼内，再次恢复了空旷与宁静，只剩下裴砚一人站在高台上，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苏九璃的淡淡幽香。
裴砚长长吁了口气，感觉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应付这位公主殿下，可比说一场书要累多了。
“补天……”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这苏九璃，究竟想从“补天”的故事中，听到什么？
他正沉吟间，忽然，一道带着慵懒与戏谑的娇媚女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又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咯咯咯……小道士，你要讲‘补天’的故事？”
裴砚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转身！
只见那黑衣蛇尾的妖女楚昭，不知何时竟已出现在他身后不足三尺之处，正斜倚着一张空置的茶桌，猩红的舌尖轻轻舔过自己妖艳的红唇，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那可是个……能引出‘天谴’的禁忌话题啊。”她笑意盈盈，声音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