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校场,朔风如刀。沐林雪驻马点将台,玄甲覆身,猩红披风在狂风中凝如血旗。冰眸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宣府边军,一张张面孔或麻木、或桀骜、或暗藏凶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臭与一种沉疴已久的腐败气息。 “本帅奉旨,清丈宣府军屯田亩。”沐林雪声音清冷,不高,却蕴含玄冰真气,字字凿入每个士卒耳中,“凡隐匿田亩、侵吞军饷、鱼肉军户者,限三日之内,至镇抚司自首,归还田产,补足亏空,可免死罪。逾期不报者…”她冰眸寒光一闪,血螭刀缓缓出鞘半寸,森然刀锋映着惨淡天光,“斩立决!” 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台下军阵中,前排几名身着精良山文甲的将校交换着眼色,为首一人豹头环眼,正是宣府副总兵姜镶(历史人物,设定为军镇蛀虫代表),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大帅!”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卒突然冲出队列,扑跪在地,声音嘶哑悲怆,“标下…标下要告发!副总兵姜镶!他…他强占标下家中十亩屯田!那是我一家老小活命的根啊!标下去讨要,反被打断了一条腿!求大帅做主!”老卒撩起破旧裤管,露出扭曲变形、尚未痊愈的伤腿,触目惊心! 嗡!校场瞬间骚动!无数道目光聚焦姜镶!
姜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刁民血口喷人!扰乱军心!来人!给我拿下!” 几名姜镶亲兵如狼似虎扑向老卒!
“放肆!”沐林雪一声清叱裂空!身影已如鬼魅般掠下点将台!血螭刀未出鞘,刀鞘带着凄厉风声横扫!
砰砰砰!
扑来的亲兵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沐林雪停在老卒身前,冰眸锁定姜镶:“姜副总兵,人证在此。你有何话说?” 姜镶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拔出腰间佩刀:“沐林雪!你一个女人,也敢在宣府撒野?!兄弟们!这妖妇要夺我们的田,断我们的活路!随我杀了她!清君侧!”他振臂狂呼,声嘶力竭! “清君侧!杀妖妇!”校场四周,预先埋伏的数百名姜镶心腹死士同时发难!他们并非普通士卒,而是姜镶豢养的亡命之徒、马匪流寇,装备着精良的强弩劲弓,甚至还有数门小型佛郎机炮!箭矢、铅弹如同暴雨般射向点将台及沐林雪所在位置!更有数十名悍匪挥舞长刀重斧,狂吼着扑向沐林雪! 兵变!猝然爆发! “保护大帅!”玄甲亲卫营怒吼结阵,巨盾竖起!叮当之声密如骤雨!仍有数名玄甲卫被强弩穿透重甲,血溅当场!
“结圆阵!护百姓!”石柱白杆兵统领秦翼明(秦良玉之侄)厉喝,白杆长枪如林竖起,将惊恐的告状老卒及部分未乱士卒护在中央! “妖妇!受死!”姜镶面目狰狞,挥舞长刀,带着十几名彪悍护卫,直扑沐林雪!刀光狠辣,直取要害!
“米粒之珠!”沐林雪冰眸寒光爆射,周身玄冰真气轰然爆发至极致!
“冰凰展翼·凝!”
嗡!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冰寒涟漪瞬间覆盖身前十丈!射来的重箭、铅弹速度骤减,轨迹扭曲,如同陷入粘稠冰浆!更有弩箭直接被冻结在半空!悍匪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破!”沐林雪厉喝,血螭刀铿然出鞘!青黑色刀罡如同怒海狂涛,席卷而出!
“冰魄·断浪斩!”
噗嗤!咔嚓!
冲在最前的七八名悍匪连人带兵器被拦腰斩断!血雾弥漫,断肢横飞!刺骨的寒气瞬间将喷涌的鲜血冻结成诡异的红色冰晶! 兔起鹘落,杀人立威!姜镶骇然失色,脚步顿滞!沐林雪身影如电,直逼姜镶!血螭刀化作索命寒光,直刺其心窝!
“挡住她!”姜镶惊惶后退,两名手持巨盾、身着重甲的亲卫狂吼着挡在身前!
沐林雪身形诡异一折,竟在巨盾合拢前,如同滑溜的泥鳅般闪至盾后!左手五指并拢如刀,蕴含极致玄冰真气的掌缘,无声无息地切向左侧亲卫毫无防护的颈侧动脉!
“玄冰玉骨·切玉!”
噗!
亲卫颈侧瞬间凝结出诡异的蓝色冰晶!他双眼暴突,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沐林雪右脚如毒龙出洞,蕴含玄冰真气的靴尖狠狠踢在右侧亲卫的膝弯内侧!
“碎岳!”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亲卫惨嚎着跪倒!
血螭刀顺势一抹!
噗!豆大的头颅飞起! 连毙二獠!沐林雪身影毫不停滞,血螭刀锋已抵住姜镶咽喉!冰冷的刀锋刺破皮肤,一滴血珠瞬间冻结成红宝石般的冰粒!
“降!或死?!”沐林雪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主将被擒!悍匪死士魂飞魄散!校场兵变,瞬息瓦解!姜镶面如死灰,手中长刀当啷坠地。 紫禁城,武英殿。 暖阁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那份无形的沉重。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英国公张维贤(皆为世袭勋贵代表)身着蟒袍玉带,跪于御案前,老泪纵横,声音悲怆: “陛下!沐帅在宣府…大开杀戒啊!姜镶乃世袭将门,为国戍边多年,纵有小过,岂能擅杀?更兼其清丈军屯,手段酷烈,动辄抄家灭族!九边将士,人人自危!长此以往,军心涣散,边关危矣!臣等泣血恳请陛下,收回沐帅兵权,暂停清丈,以安军心,以固国本!” “陛下!”吏科给事中陈演(温体仁余党)出列,声音尖锐,“清丈军屯,本为良策。然沐帅以女子之身,行酷吏之事!更兼其手握重兵,威凌九边!此乃汉之吕雉、唐之武曌之祸!陛下不可不察!臣请陛下,即刻召回沐帅,交三法司议罪!” “臣等附议!”数名科道言官、勋贵门生齐齐跪倒,声浪汹汹。矛头直指沐林雪,更指向她背后的军镇改制与清丈国策! 朱慈烺端坐龙椅,冕旒垂珠遮住了眼神,指尖捻动着温润的伽蓝碎玉。他身后,巨大的九边舆图上,宣府的位置被朱砂狠狠圈出。阶下群臣,目光复杂,屏息凝神。 “清丈酷烈?擅杀大将?”朱慈烺缓缓抬眸,琉璃佛眸深处似有星河倒转,平静得令人心悸,“诸位爱卿,忧国忧民,朕心甚慰。”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然,是非曲直,岂能偏听偏信?”他拿起御案上一份厚厚的卷宗,声音陡然转厉:
“此乃宣府镇抚司、锦衣卫、东厂三方会审姜镶案实录!并宣府军户一百七十三户血泪控诉!姜镶及其党羽,隐匿军屯田九千八百顷!侵吞军饷粮秣,折银一百七十万两!更兼私设税卡,劫掠商旅,虐杀军户,强抢民女!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其豢养死士,私藏军械,校场兵变,图谋弑帅!此獠…该不该杀?!” 他目光如电,扫过朱纯臣等人煞白的脸:
“成国公!你言姜镶世受国恩,戍边有功?朕问你,侵占的九千八百顷军屯田,可是国恩?!虐杀的军户百姓,可是戍边之功?!”
“陈演!你言沐帅酷吏,行吕武之事?朕问你,若无沐帅雷霆手段,诛此国蠹!宣府十万军户,何时能得见天日?!九边积弊,何时能清?!军心…是安于姜镶之流的敲骨吸髓,还是安于朝廷的朗朗乾坤?!” 字字如惊雷,句句似天宪!朱纯臣等人面无人色,冷汗如浆!陈演嘴唇哆嗦,竟不敢对视! 朱慈烺霍然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龙气勃发,压得满殿窒息:
“清丈军屯,改制军镇,乃固国本、安军心、御外侮之国策!势在必行,绝无回头!凡有阻挠清丈、构陷能臣、蛊惑人心、动摇国本者——无论国公勋贵,无论科道清流,视同…姜镶同党!杀无赦!” 旨意如九天雷霆,轰然炸响!勋贵与温党余孽的反扑,在煌煌帝威与如山铁证前,被碾得粉碎! 宣府,镇抚司诏狱。 地牢阴冷潮湿,血腥气刺鼻。姜镶被铁链悬于木架之上,琵琶骨被铁钩穿透,鲜血淋漓。沐林雪一身素净玄色劲装,外罩朱慈烺所赠玄狐大氅,坐于案前。冰眸平静无波,只指尖捻动着一枚自姜镶贴身搜出的、刻着复杂徽记的玄铁令牌。 “这‘黑水令’,从何而来?”沐林雪声音清冷。
姜镶惨笑,眼神怨毒:“沐林雪…你…你斗不过他们的…晋商虽灭…‘黑水’犹在…他们渗透九边…渗透朝堂…无处不在…你…和皇帝小儿…迟早…”
“黑水?”沐林雪冰眸微凝。这名字,她首次听闻。听其意,似是一个比晋商更为隐秘、扎根更深的组织。
“说!”秦翼明厉喝,鞭子狠狠抽在姜镶伤口!
“啊!”姜镶惨嚎,“杀了我!有种杀了我!‘黑水’…会替我报仇!你们…都得死…呃!” 姜镶声音戛然而止!他双目暴突,七窍之中流出漆黑如墨的血液!身体剧烈抽搐,瞬间气绝!竟是早已服下剧毒! 沐林雪霍然起身!冰眸寒光爆射!好狠的手段!好深的潜伏!这“黑水”,竟能在镇抚司诏狱内,让姜镶准时毒发身亡!其势力渗透之深,远超想象! “大帅!姜镶牙缝中藏毒!”仵作查验后汇报。
沐林雪走到姜镶尸体前,看着那狰狞的死状,冰眸深处寒潭翻涌。晋商余孽只是冰山一角,这潜藏于九边腐肉之下、甚至可能蔓延至朝堂的“黑水”,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清丈改制之路,远比想象中更为凶险! 夜,宣府经略府。 烛火跳跃,映照着沐林雪清冷而凝重的侧脸。她提笔疾书,向朱慈烺密报姜镶蹊跷死状及“黑水令”之事。笔锋凝重,字字千钧。 “……姜逆暴毙,毒发蹊跷,显系‘黑水’灭口。此獠潜藏之深,触角之广,恐为心腹巨患。清丈改制,步步荆棘。臣,沐林雪,恭请圣安。”她笔锋一顿,冰眸掠过窗外塞外孤悬的冷月,落于最后一行:
“宣府风寒彻骨,幸有陛下所赠玄狐裘御寒。唯愿京师…亦无霜雪。” 墨迹未干,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玄狐裘光滑柔软的皮毛,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与气息。螭龙佩在怀中灼灼跳动,如同感应着千里之外那份同样沉重的忧思。伽蓝碎玉的清辉,仿佛穿透关山,落于这塞北孤城的案头,无声地传递着跨越山河的牵挂与支撑。纵有“黑水”暗涌,前路凶险莫测,然帝后同心,其利,亦当断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