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染白了黑石山的岩缝,戈壁上的梭梭草裹着一层薄冰,风掠过堡垒的箭楼,发出呜呜的声响。沈砚秋站在烽火台的基座上,看着山民工匠们将最后一块巨石垒砌到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顾长风昨日从商队货箱里翻出的暖玉,特意打磨光滑给她御寒的。
“小心些,石缝里的冰滑。”顾长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提着一个药箱,脚步稳健地踏上石阶,“刚去医疗站看过那几名风寒士兵,已经好转了。你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小心着凉。”
沈砚秋转过身,接过他递来的暖炉,目光投向西北方的天际。那里云层厚重,像压着一块巨大的铅,隐约能看到远处沙丘的轮廓。“秦十三去了三天,还没消息传回来。”她轻声道,语气里藏着几分忧虑,“周副将说,域外势力的探子近来在庭州边界活动频繁,我总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顾长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戈壁滩在秋霜下泛着冷光,商道上偶尔有零星的驼队经过,都走得格外急促。“别急,秦十三行事稳妥,定是在核实情报。”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让学徒跟着帖木儿的骆驼兵队去了西部边境,一来能帮着救治牧民,二来也能留意那边的动静,若有消息会及时传回来。”
话音刚落,一名骑士快马加鞭从商道尽头奔来,马鞍旁插着一面红色信号旗——那是秦十三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沈砚秋心中一紧,立刻快步走下烽火台基座,顾长风紧随其后。
骑士翻身下马,气息喘得极粗,递上一封用油布包裹的信:“沈首领,顾先生,秦队正让我加急送来的,他说在乱石岗发现了域外营地!”
沈砚秋迅速拆开油布,信上是秦十三潦草的字迹,大致写着:乱石岗西侧发现域外势力营地,约五十余人,装备精良,疑似携带攻城器械部件;昨夜观察到三名叛军残余与营地人员密谈,推测是在策划联合行动;因对方戒备森严,未敢贸然深入,现潜伏在附近沙丘后,等待进一步指令。
“乱石岗……”顾长风皱起眉,“那里是商道通往庭州的必经之路,若他们在那里设伏,后续的粮草车队就危险了。”
沈砚秋将信折好收入怀中,当机立断:“你立刻回堡垒整理医疗物资,带两名学徒去东侧的红柳沟设立前置医疗点,那里地势隐蔽,若发生战事,方便救治伤员。我去召集阿罗憾和周副将商议对策。”
“好。”顾长风点头,又叮嘱道,“你务必小心,若要派人探查,一定要选精锐,不可轻敌。”他将药箱背好,快步走向堡垒,披风在冷风中扬起,像一只展翅的雁。
沈砚秋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堡垒大门后,才转身走向演武场。阿罗憾正带着联合护卫队操练,北庭士兵与商队护卫、部落勇士列成整齐的方阵,长枪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周副将则在一旁清点军备,看到沈砚秋走来,立刻上前见礼。
“周副将,阿罗憾,有紧急情况。”沈砚秋将秦十三的情报告知两人,“域外势力与叛军残余勾结,很可能要在乱石岗拦截粮草车队。罗衣说今日午后会有一批粮草从庭州运来,我们必须提前部署。”
阿罗憾握紧腰间的长刀,眼中闪过锐利的光:“首领放心,我带三十名联合护卫队队员,再让帖木儿派二十名骆驼兵,立刻赶往乱石岗潜伏,若他们敢动手,就将其歼灭。”
“不可鲁莽。”周副将连忙劝阻,“域外士兵身手矫健,且装备不明,若贸然出击,恐会吃亏。不如先派少量斥候跟着秦队正,摸清对方的武器与布防,再制定作战计划。”
沈砚秋沉吟片刻,道:“周副将说得对。阿罗憾,你挑选五名擅长追踪的护卫,悄悄前往乱石岗与秦十三汇合,务必摸清营地内的物资情况,尤其是所谓的攻城器械部件到底是什么。周副将,你安排十名北庭士兵加强堡垒防务,再派人快马去庭州通知罗衣,让粮草车队改道从南侧的胡杨沟绕行,务必放慢速度,等我们确认安全后再前进。”
两人齐声领命,各自安排而去。沈砚秋回到堡垒的议事厅,铺开北庭商道的地图,指尖在乱石岗与胡杨沟之间滑动。胡杨沟地势狭窄,两侧是高耸的土崖,虽然绕远,但易守难攻,是粮草车队避险的好去处。可她心里仍有不安——域外势力既然敢公然设伏,或许早已料到他们会改道。
“在想什么?”顾长风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碗热汤,“刚让伙房熬的羊肉汤,喝了暖暖身子。我已经安排好学徒去红柳沟了,还带了足够的创伤药与止血布。”
沈砚秋接过汤碗,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她指着地图上的胡杨沟:“我担心粮草车队改道会被盯上,胡杨沟虽然隐蔽,却也容易被堵截。”
顾长风俯身看着地图,手指在胡杨沟西侧的沙丘上一点:“这里有一片胡杨林,正好可以埋伏。若派一队人马提前驻守在那里,既能接应粮草车队,也能防备敌军偷袭。我可以和阿木的山民勇士一起去,山民熟悉地形,擅长隐蔽,正好能发挥作用。”
沈砚秋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关切:“那里危险,你……”
“我不会贸然行动。”顾长风打断她,语气坚定,“我带着药箱,既能指挥埋伏,也能及时救治伤员。何况,山民勇士身手灵活,不会有太大问题。你留在堡垒统筹全局,比跟着去前线更重要。”
沈砚秋知道他说得有理,却还是忍不住叮嘱:“务必小心,若有任何动静,立刻用烽烟传讯。我会让烽火台的士兵时刻留意,一旦看到信号,就派援军过去。”
“好。”顾长风笑了笑,伸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草屑,“等这件事了结,我们就去庭州的集市看看,听说那里的葡萄干格外香甜,还有你喜欢的西域地毯。”
沈砚秋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午后,风渐渐小了,秋阳透过云层洒在戈壁上,融化了石缝里的薄冰。顾长风带着二十名山民勇士,背着弓箭与药箱,沿着商道西侧的沙丘向胡杨沟出发。山民们穿着灰褐色的短打,在沙丘间穿梭,像一群灵活的野兔。顾长风走在中间,不时停下来观察地形,叮嘱大家留意脚下的流沙。
“顾先生,前面就是胡杨林了。”一名年轻的山民指着远处的树林喊道。那片胡杨林长得枝繁叶茂,金黄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顾长风示意大家放慢脚步,隐蔽在沙丘后观察。胡杨沟的入口处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动静,可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沟口的沙地上有新鲜的马蹄印,不是中原商队的马蹄铁痕迹,而是域外常用的窄边马蹄印。
“大家小心,沟口有异样。”他低声叮嘱,让山民勇士分成两队,分别隐蔽在胡杨林的两侧,自己则带着一名学徒,悄悄靠近沟口。
刚走到胡杨林边缘,就听到沟内传来低声的交谈声,夹杂着异域的语言。顾长风示意学徒蹲下,自己则爬上一棵高大的胡杨树,向沟内望去。只见沟内埋伏着十几名域外士兵,手里握着锋利的弯刀,腰间挂着弓箭,正盯着商道的方向,显然是在等待粮草车队。
顾长风心中一紧,悄悄从树上爬下来,对学徒道:“快,用信号箭通知堡垒,就说胡杨沟有敌军埋伏,让沈首领派援军过来。另外,通知阿木,让山民勇士做好准备,等援军到了再行动。”
学徒领命,从背上取下信号箭,点燃箭头的火绒,朝着堡垒的方向射去。红色的信号箭划破天空,在秋日的阳光下格外显眼。
与此同时,沈砚秋正在堡垒的烽火台上观察,看到红色信号箭,立刻下令:“阿罗憾,带三十名联合护卫队队员,快马去胡杨沟支援顾先生!周副将,再派二十名北庭士兵,护送粮草车队从胡杨沟东侧的戈壁绕行,务必确保车队安全!”
阿罗憾领命,翻身上马,带着护卫队疾驰而去。沈砚秋站在烽火台上,望着胡杨沟的方向,手心捏出了冷汗。她相信顾长风的能力,也相信山民勇士与护卫队的战斗力,可一想到他身处险境,心里就无法平静。
胡杨沟内,域外士兵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一名头目模样的人举起弯刀,示意大家做好战斗准备。顾长风握紧手中的药箱,目光紧紧盯着沟口的动静——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那是援军的方向。
“来了!”一名山民勇士低声喊道。远处的沙丘后,出现了联合护卫队的身影,阿罗憾一马当先,手持长枪,朝着沟内冲来。
域外头目大吼一声,带着士兵冲出沟口,与护卫队展开激战。山民勇士趁机从胡杨林两侧包抄,弓箭如雨般射向敌军。顾长风则带着学徒,隐蔽在胡杨林里,等待救治伤员。
激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域外士兵寡不敌众,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几名头目被护卫队生擒。阿罗憾提着一名头目的衣领,走到顾长风面前:“顾先生,幸不辱命,敌军被击溃了!只是有几名护卫受了伤。”
顾长风立刻上前,查看伤员的伤势,有的被弯刀砍中手臂,有的被弓箭射穿肩膀,好在都不是致命伤。他让学徒铺开止血布,取出创伤药,熟练地为伤员包扎。
“辛苦你们了。”顾长风一边包扎,一边对阿罗憾道,“这些域外士兵的装备很精良,不像是普通的散兵,看来秦十三说的营地确实不容小觑。”
阿罗憾点头:“我已经派了两名护卫去乱石岗通知秦十三,让他留意营地的动静,若有机会,就端了他们的老巢。另外,我已经派人护送粮草车队过来了,应该很快就到。”
不多时,粮草车队的身影出现在商道尽头,骆驼驮着粮袋,在士兵的护送下缓缓走来。顾长风看着粮袋堆得满满的骆驼,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粮草安全,堡垒的防御就有了保障。
夕阳西下,将胡杨林染成了暗红色。顾长风带着伤员与粮草车队,朝着堡垒的方向走去。远处的烽火台上,沈砚秋的身影隐约可见,她正朝着他们挥手。顾长风也举起手回应,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回到堡垒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砚秋快步走上前,看到顾长风平安无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没事,只是几名护卫受了点轻伤,已经处理过了。”顾长风笑道,“粮草车队安全抵达,还生擒了几名域外头目,正好可以审问一下他们的营地情况。”
沈砚秋点头,对身边的护卫道:“把俘虏带下去严加看管,明日一早审问。顾长风,你累了一天,快回房休息,晚饭我让伙房给你留着。”
顾长风却摇了摇头:“我先去医疗站看看伤员,等他们安顿好了再休息。你也别太累,今日之事虽然有惊无险,但域外营地还在,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沈砚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敬佩与暖意。她知道,前路或许还有更多的危险,可只要他们携手同心,联合各方力量,就一定能抵御外敌,守护好这条丝路商道。
夜色渐深,堡垒内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烽火台与巡逻士兵的火把还在燃烧。沈砚秋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黑石山,月光洒在烽火台的顶端,像一座银色的灯塔。她握紧腰间的暖玉,心中坚定:无论域外势力多么狡猾,她都要将他们彻底赶出北庭,让烽烟散尽,让驼铃声再次响彻万里丝路。而顾长风,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实现这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