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腥臭的黑水如同贪婪的巨口,瞬间吞噬了李队庞大的身躯,只留下翻滚的油污和一团迅速晕开的、刺目的暗红。断裂的钢管如同墓碑,矗立在浑浊的水流中,无声地宣告着死亡。
“走!”千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死死扣住刘天尧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她不再看那吞噬生命的漩涡,猛地发力,拖着几乎被水流冲懵的刘天尧,逆着湍急的污流,踉跄着、挣扎着,朝着通道尽头那点微弱的光亮亡命冲去!
刘天尧如同破麻袋般被拖拽着,冰冷的污水呛入口鼻,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血腥味,让他剧烈地呛咳起来,肺部火辣辣地灼烧。手腕上钢铐的冰冷和伤口的剧痛,在冰冷的水流刺激下更加清晰。他脑中一片混乱,李队被钢管贯穿胸口的惨状、千夏手中那支仿佛还带着硝烟味的枪……还有黑暗中那致命的一枪!到底是谁?!
“快!”千夏厉声催促,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不再顾及隐蔽,枪口也不再指向后方,只是死死拖住刘天尧,用尽全身力气在齐膝深的污水中跋涉!冰冷的污水浸透了她的裤腿,每一步都带起沉重的水花。
通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那是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通往更深地下的矿道入口!锈蚀的铁轨扭曲变形,散落在湿滑的碎石和煤渣上。昏黄的应急灯在塌方的岩石缝隙中顽强地闪烁着,光线微弱,勉强照亮入口处一片狼藉的景象。
两人浑身湿透,沾满油污和血渍,狼狈不堪地冲出管道通道,扑倒在矿道入口冰冷湿滑的碎石地上。刘天尧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他挣扎着抬头,看向千夏。
千夏背对着他,单膝跪地,湿透的黑色风衣紧贴着她绷紧的脊背线条。她手中的枪依旧紧握,枪口警惕地指向他们来时的黑暗通道,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苍白如纸,下颌线紧紧绷着,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李队的黑暗深处。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肩膀微微起伏,显然刚才的亡命奔逃也消耗巨大。
“刚才……那一枪……”刘天尧喘息着,嘶哑的声音带着质问和无法抑制的惊疑,“是你……?”
千夏猛地转过头!冰冷的眼神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刘天尧眼底深处!那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闭嘴!”她的声音如同冰渣子刮过玻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想活命,就把你的嘴给我缝上!否则……”她的枪口微微偏移,冰冷的金属管几乎要贴上刘天尧的额头!“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下去陪李队!”
冰冷的杀意瞬间扼住了刘天尧的喉咙!他看着那双毫无温度、只有一片冻土般漠然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攥紧!他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真的会开枪!他咬紧牙关,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千夏不再看他,迅速起身,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废弃已久的矿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一种地下特有的、带着铁锈的阴冷湿气。坑道顶部用粗大的、锈迹斑斑的工字钢和腐朽的木梁支撑着,不时有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煤渣,积着浑浊的污水。坑道深处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几盏应急灯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闪烁。
“走这边!”千夏压低声音,指向矿道深处一条相对干燥、似乎有人活动痕迹的岔路。她不再拖拽刘天尧,但枪口始终若有若无地指向他,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刘天尧挣扎着爬起,拖着沉重的钢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千夏身后。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手腕上的灼痛感伴随着“滋…滋…”的微弱电流声,如同跗骨之蛆。他死死盯着千夏的背影,脑中翻腾着无数疑问和冰冷的恨意。安娜……黑礁临死前的话……还有刚才黑暗中那致命的一枪……这个女人,到底在隐瞒什么?!
矿道内死寂得可怕。只有两人踩在碎石上的沙沙声、沉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水滴落在水洼里的“滴答”声,单调而瘆人。昏暗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奇长而扭曲,在湿冷的岩壁上晃动,如同鬼魅。
走了大约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开阔些的岔口。几根巨大的、锈蚀的通风管道如同死去的巨蟒盘踞在角落。空气中那股霉味和铁锈味更加浓重。
突然!
千夏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她手中的枪闪电般抬起,枪口死死指向岔口左侧一片被巨大通风管道阴影笼罩的黑暗角落!眼神锐利如刀!
“谁?!出来!”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绝对的杀意!
刘天尧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顺着千夏的枪口望去!
那片阴影里,死寂无声。
但千夏的枪口纹丝不动!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有东西!
“再不出来,我开枪了!”千夏的声音更冷了一分,手指缓缓扣上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轻微、几乎被水滴声掩盖的破空声,猛地从右侧另一条黑暗的岔道里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目标直指千夏的后心!
不是子弹!而是一根细长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钢针!角度刁钻恶毒!
千夏的反应快到极致!在破风声响起的同时,她身体如同鬼魅般猛地向左侧急闪!同时枪口瞬间调转,指向右侧岔道!
噗嗤!
钢针擦着她的右臂外侧飞过!锋利的针尖划破了风衣和皮肉,带出一道细长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几乎在同时!
“砰!砰!”
千夏手中的枪响了!两发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射向右侧岔道的黑暗深处!子弹打在岩壁上,溅起刺眼的火星和碎石!
“呃!”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从黑暗中传来!显然有人被击中了!
但攻击并未停止!
就在千夏开枪的瞬间!左侧那片被通风管道阴影笼罩的角落里,一道瘦长如同鬼魅的黑影猛地扑出!动作无声无息!手中一抹乌光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刺千夏的咽喉!时机把握得精准无比!正是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快!狠!毒!
千夏瞳孔骤缩!她刚刚完成闪避和射击,身体重心还未完全稳住!面对这致命一击,她只能强行拧腰,身体后仰,试图避开要害!
但黑影的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
眼看那抹乌光就要刺入她的脖颈!
“小心!”刘天尧的嘶吼几乎是本能地冲出喉咙!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极度危险的本能驱使下,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黑影,而是狠狠撞向千夏的后背!
“嘭!”
沉闷的撞击声!
刘天尧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撞,让千夏的身体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那抹致命的乌光几乎是贴着她的后颈皮肤擦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后颈汗毛倒竖!
黑影一击落空,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如同附骨之疽,手腕一翻,乌光反撩,划向千夏的腰腹!动作流畅狠辣,带着一种非人的诡异感!
千夏借着刘天尧那一撞的力道,身体顺势前扑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反撩的一击!同时,她手中的枪口在翻滚中已然调转!
砰!砰!砰!
三声急促的枪响!子弹追着黑影急退的身影,狠狠打在通风管道锈蚀的铁皮上,发出“噗噗噗”的闷响和刺眼的火花!黑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几个诡异的折闪,瞬间消失在另一条黑暗的岔道深处!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蛇类腥臊的冰冷气息!
“毒蛇!”千夏从地上翻身跃起,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和忌惮!她迅速扫了一眼手臂上那道细长的血痕,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开始微微发黑!针上有毒!
她猛地转头,看向因为用力过猛而摔倒在地的刘天尧。他正挣扎着想要爬起,钢铐链条在碎石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千夏的眼神极其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有惊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转瞬即逝,重新被冰封覆盖。她没有说话,只是迅速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倒出两粒黑色药丸,自己吞下一粒,另一粒抛给刘天尧。
“吞下去!解毒的!”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刚才的杀意。
刘天尧愣了一下,看着滚落在煤渣里的黑色药丸,又抬头看向千夏。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渗出黑色的血珠,但她只是撕下衣襟一角,快速扎紧伤口上方,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不想死就快点!”千夏厉声催促,枪口再次警惕地指向黑影消失的岔道。
刘天尧不再犹豫,抓起药丸塞进嘴里,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他挣扎着爬起。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他们正前方、矿道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脚步声缓慢、沉重、带着一种金属靴底踩在碎石上的独特回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千夏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枪口猛地指向声音来源!身体再次绷紧!
刘天尧也紧张地望向前方那片浓稠的黑暗。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高大、浑身浴血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破烂不堪、沾满污泥和暗红血迹的深色作战服,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已经模糊不清,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锐利和……疲惫的眼睛。他手里拎着一把沾满血污和泥土的短柄霰弹枪,枪口微微下垂。他的步伐有些踉跄,左腿似乎受了伤,每走一步都带着明显的拖沓。
他停在距离两人十几米远的地方,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千夏手臂上的伤口和警惕的枪口,又扫过刘天尧手腕上那副沉重的钢铐,最后,目光定格在刘天尧的脸上。
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狂喜、担忧、还有一丝深沉的痛苦和……决绝!
他张了张嘴,沾满血污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疲惫而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哽咽般的嗬嗬声。
刘天尧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死死盯着那张被油彩和血污覆盖的脸,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
“小……小川?!”刘天尧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