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挂车的车厢仿佛巨型冰棺,寒气凝成白霜覆满内壁。刘天尧的右手指节因剧痛抽搐着,寄生线在皮下突刺的轨迹已蔓延至手肘——皮肤下搏动的墨绿脉络像活的荆棘藤蔓,每一次脉动都带来骨缝深处的酸痒与撕裂感。
安娜瘫在车厢角落,医用绷带缠裹的左臂渗出混合冷冻液的黄绿色脓血。她的呼吸散乱如同漏气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扯动断裂的肋骨发出微弱脆响。沾血的睫毛颤了颤,涣散的瞳孔勉强聚焦在刘天尧被寄生线侵蚀的手腕:“割了…否则线虫入脑…变活尸…”
货柜忽然猛烈颠簸!车头拐入匝道时的离心力将角落里覆盖白霜的物体甩出——正是灰狗包裹铁皮的残肢。断臂撞在车厢壁,牛皮护腕裂口处渗出几滴沥青般浓稠的黑色油状物,滴落铁板竟发出“滋”的腐蚀声!
陈小川用牙齿撕开急救包,独眼透过绷带缝隙死死盯着灰狗断臂:“手臂…神经接口…军用级……”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筛糠般颤抖,仅存的左眼瞳孔急剧收缩——车尾制冷机箱体上“Y国雷神工业”的金属铭牌正烙在他视网膜上,血丝瞬间爬满眼白:“军用级冷冻车!车载系统会向工厂回传…”
冷藏车猛地急刹!惯性将所有人掼向车头!生锈的金属链条哗啦巨响——货柜与车头连接处赫然卡着半截断裂的脊椎骨!显然来自灰狗残缺的躯干!
驾驶室传来沉闷撞击声与玻璃碎裂的炸响!
刘天尧用脚蹬住货柜内壁稳住身形,刀锋挑开驾驶室后窗的橡胶密封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廉价烟草气息涌入——驾驶座上伏着一具穿货运制服的尸体,后脑嵌着半块染血车窗玻璃。副驾上的黑西装胸口插着司机生锈的螺丝刀,尚未断气的手正徒劳抓挠车载电台话筒。
电台指示灯诡异地亮着绿光。
“通话键…被血压住了…”陈小川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通话保持意味着他们的位置正持续发送!
车外传来轮胎碾过碎玻璃的刺耳声响,数道强光手电光束穿透破裂车窗扫进驾驶室。模糊人影在车外晃动,金属器械碰撞声清晰可闻——有人正在撬货柜门!
安娜突然暴起!她抓起手边冻成冰坨的扳手砸向车尾制冷机!咣当巨响中压缩机外壳凹陷!白茫茫的制冷剂如高压水枪从裂口喷涌而出,瞬间吞没大半个货柜!
能见度骤降至半米!刺骨低温让裸露皮肤如刀割!
“分头走…红港…”安娜的声音在冷雾中像被掐断,她摸索着将某样东西塞进刘天尧裤袋。冰晶已覆满她眉睫,手臂伤口渗出的血凝结成猩红冰溜。
钢制插销被撬棍撞开的金属变形声撕裂冰雾!柜门缝隙处探入黑洞洞的霰弹枪管!
刘天尧向左翻滚躲至成箱冻鱼后,弹丸将鱼箱轰出脸盆大的窟窿!飞溅的碎冰和鱼内脏喷了陈小川满头。右臂寄生线被寒潮刺激得疯狂扭动,皮肤下鼓起蚯蚓状凸起。
货柜门被完全拉开!三个戴防毒面具的黑影举枪突入!为首者战术靴踩碎满地冰渣,枪口瞄准冻鱼箱:“清场!”
就在扳机扣下刹那——
“吼——!”
角落灰狗残躯爆出非人咆哮!仅存的左手竟闪电般钳住最近枪手的脚踝!刺骨寒气让骨骼发出脆响!枪手惨叫着栽倒,霰弹枪走火将车顶灯炸成火雨!
刘天尧如同猎豹般从冻鱼堆后窜出!身体紧贴冰冷地面滑行,匕首直插第二名枪手膝窝!骨裂声混合惨叫中他已翻身跃起,左手成爪扣住第三人持枪手腕猛力反拧!
咔嚓!腕骨断裂!手枪坠地!
被他刺穿膝盖的枪手却狞笑着拉开胸前战术背心——密密麻麻的雷管线头闪烁着红光!
“毒蛇堂万岁!”癫狂嘶吼在车厢回荡。
刘天尧瞳孔骤缩,抓住断腕枪手挡在身前扑向敞开的货柜门!冲击波裹挟火焰和钢珠碎块将他狠狠掀飞!后背撞上公路隔离墩,肺里空气被瞬间挤空!
灼热气浪中,货柜化作燃烧的铁棺材,破碎人体组织如雨点砸在沥青路面。冷藏车头燃烧着滑向悬崖,轮胎摩擦路沿发出刺耳鸣叫。
寂静突如其来。只有隔离带外悬崖下的海浪声填补爆炸后的虚空。
半截焦黑躯干摔在刘天尧脚边,灰狗那颗螺栓固定的头颅只剩半个下巴。仅存眼球卡在锈蚀螺栓上转动,嘴唇开合着发出黏腻气声:“妹妹…南美…千湖…”颅骨内墨绿粘液正如活物般沿着弹孔边缘蠕动爬行。
陈小川的惨叫突然炸响!他抱着头在公路上翻滚,绷带散落露出空洞右眼窝:“算法错了!所有防火墙节点都是诱饵!”指甲将左脸抓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剧痛让刘天尧视线模糊。右手寄生线正在臂骨上钻出细密小孔,墨绿汁液顺指尖滴落路面竟嘶嘶冒烟。他摸索着撑起身体——掌心触到安娜昏迷前塞进的物体。
半块冰冻的桂花糕。
糯米已被血染成褐红,僵硬如石。糕体内部凝结的冰晶里,清晰可见蜷缩着三条针尖粗细的墨绿色线虫。
“林家…实验室…”安娜微弱的呢喃在脑海闪回。灰狗临死前的呢喃与墨绿汁液重合——那不是灰狗,是容器!
警笛声隐约从盘山公路下方传来。刘天尧抓起匕首扎透灰狗正在孵化的头颅,转身奔向公路边坡的灌木丛。陈小川如提线木偶般麻木跟上。
半山腰废弃观测站的门被他一脚踹开。霉味混杂着腐木气息扑面而来。墙角盖着帆布的物体被掀起——是苏婉失踪前骑的粉色电动摩托。
后视镜的裂缝间夹着张便利店收据。日期是昨天上午十一点,地点显示“红港区7-11店”。收据背面的油渍上刻着细小字迹:12号见 妹妹留
窗外悬崖下,燃烧的冷藏车残骸坠入海浪,最后的火光映亮峭壁——布满海蛎壳的岩壁上,赫然用荧光涂料涂着巨大的“千湖港”字样。
发动机轰鸣声回荡在山坳间。
墨绿色黏液从灰狗断裂的颈椎口垂落,黏连在碎石路面拖出蜿蜒痕迹。在黏液中段,一个被半透明薄膜包裹的金属芯片随汁液颤动。
刘天尧的鞋底碾过黏液继续前行。
腐肉深处忽然传出极细微的“咔哒”声。
包裹金属芯片的薄膜如同苏醒的虫茧般裂开细缝,六对半透明节肢缓缓伸出,蘸取地上的粘稠液体。
月光终于刺破云层。
摩托车尾灯的红光消失在山道转角。
湿冷沥青路面上,芯片状的金属造物正用新生的口器舔舐残留的血浆,节肢在月光下折射出湿黏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