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个刀手堵在地道出口时,刘天尧正嚼着半片发霉的棕榈叶。酸涩汁液渗进被霰弹灼伤的喉咙,他想起三天前在粉红骷髅俱乐部,露娜就是用这种叶子卷着大麻喂进他嘴里。
\"操你妈的新月疤。\"阿豹吐掉断牙,弯刀在混凝土墙面刮出火星。那个脖颈带伤疤的刀手摆出青龙会的白鹤亮翅,左脚却像老K教的那样微微内扣——十二年前码头仓库,养父的胫骨就是被这个角度踢碎的。
刘天尧突然笑出声,消防斧在掌心转出残影。刀手们怔住的半秒里,他踹飞燃烧的油桶。粘稠的柴油泼在蛛网般的老旧电线上,爆燃的火龙瞬间吞没前排六人。焦糊肉味混着地道霉味,像极了母亲死时出租屋里的味道。
\"留活口!\"他的吼声被爆炸声碾碎。
阿豹已经拧断第三个刀手的脖子,那人抽搐的手指还在比划青龙会暗号。刘天尧斧柄重击新月疤的膝窝,却在对方跌倒时看见他右手戴着的黄铜指虎——和老K下葬时被他亲手放进去的那副一模一样。
\"谁教的你蛇形绞杀技?\"他踩住对方喉结。
刀手咧开淌血的嘴,露出镶着翡翠的犬齿。刘天尧瞳孔骤缩,这是青龙会\"翠堂\"死士的标准配置。十二岁那夜,正是这样的翡翠反光让他看清虐杀老K的凶手面容。
混凝土碎块突然暴雨般砸落。刘天尧翻滚躲开承重梁时,听见陈小川的暗哨声从排水管传来——三长两短,正是他们偷渡来N市那夜约定的危险信号。阿豹拽着他撞破侧壁的瞬间,整条地道像被捏碎的饼干般坍塌。
咸腥海风混着尸臭扑面而来。刘天尧抹去眼皮上的血污,看见十五米高的起重机吊臂上缠着破渔网,网眼里卡着具泡发的尸体。那是三天前被他沉海的叛徒罗三,此刻肿胀的手指正指着某个集装箱方向。
\"潮水有问题。\"阿豹突然扯开衣襟,古铜色胸肌上二十三条刀疤在月光下泛青。他沾着唾沫试风向来,沾满脑浆的弯刀指向东北角:\"柴油味里掺着死老鼠味,至少三十人伏击。\"
刘天尧数着心跳解开缠手的绷带,露出掌心被林雪刺伤的旧疤。货轮汽笛声里突然混进摩托艇引擎响,二十道探照灯光刺破毒瘴时,他看清最近那艘快艇上架着的重机枪——枪管缠着红绸带,正是莫雷洛斯警长的标志。
\"赌命局。\"他把十字架吊坠塞进嘴里,\"你左我右,老规矩。\"
阿豹却突然抢过消防斧,在掌心划出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滴在生锈的锚链上时,这个屠夫竟露出近乎温柔的神情:\"记得给我老娘坟头撒把m市的土。\"
刘天尧还没抓住他后领,三百米外的储油罐突然爆炸。冲天火光里,阿豹冲向机枪阵的身影像极了十二岁那夜扑向青龙会刀阵的老K。相同的怒吼,相同的拖刀式,甚至最后那记回头笑都分毫不差。
\"活着回来!\"他嘶吼着甩出三把蝴蝶刀,刀光精准刺入三个机枪手的眼窝。这手绝技是老K用藤条抽出来的,此刻却救不了最该救的人。
咸湿海风突然转向,裹着催泪瓦斯扑面而来。刘天尧撞进集装箱群的阴影时,听见背后传来肉体撞击钢板的闷响。二十个戴防毒面具的警察正用警棍殴打平民,那些蜷缩的身影手腕都系着荆棘会的红丝巾。
\"狗崽子玩阴的。\"他咬碎嘴里的十字架,银链崩断坠入油污。当第一个警察的喉管被撕开时,刘天尧发现自己竟在哼母亲常唱的摇篮曲。
集装箱迷宫突然响起口琴声,是陈小川十六岁生日时他送的那首《野玫瑰》。刘天尧踹开编号b23的箱门,却看见黑客瘫坐在血泊里,左手仍紧攥着被砸烂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碎片上粘着半张烧焦的照片——正是林雪沉海前偷偷塞给他的那张母亲遗照。
\"货轮...双重...\"陈小川咳出带芯片的血块,染紫的手指在箱壁划出十字。刘天尧俯身去听时,后颈突然感受到刀刃的寒意——那柄雕着青龙纹的匕首,此刻正握在三天前被他亲手救下的哑巴少年手里。
少年比划的手语他再熟悉不过:\"谢谢老板给的安家费。\"这是荆棘会收买新人的标准手势,此刻却透着森然鬼气。刘天尧的蝴蝶刀贯穿少年手腕时,瞥见他耳后新纹的青龙刺青——正在林雪曾经纹过同样位置。
集装箱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五十个持防爆盾的警察组成人墙。莫雷洛斯警长擦拭着黄铜袖扣现身,秃顶在探照灯下泛着油光:\"投降给你留全尸,就像当年处理你父亲那样。\"
刘天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父亲被浇进水泥柱前,那个警察也是用同样角度擦拭警徽。他扯过哑巴少年挡在身前,五发子弹尽数没入人体时,他已经撞破顶棚铁皮。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刘天尧在货轮桅杆间腾挪,听见下层甲板传来女人的尖叫。当他踹开底舱铁门时,三十个被铁链锁住的劳工正用身体护着个孕妇——都是被他派来运货的荆棘会外围成员。
\"老大快走!\"断手的劳工组长用牙扯开衬衫,露出绑满雷管的胸膛,\"货舱第三层...\"话音未落,子弹已贯穿他的眉心。
刘天尧滚进液压舱,在机油里摸到半张货运单。月光透过舷窗照亮纸面时,他瞳孔剧烈收缩——收货方竟是青龙会控股的跨国贸易公司,签章日期正是老K遇害前三天。
底层突然传来货柜移动的轰鸣。刘天尧扒着钢梯向下看,二十个戴夜视镜的警察正在拆解集装箱。当外层货柜被吊起时,露出内层印着警徽的金属箱。箱体裂缝里漏出的金砖在月光下流淌,每块都刻着国际刑警的备案编码。
\"双面夹层。\"他终于明白陈小川的遗言。冷汗浸透后背时,货轮突然剧烈倾斜——有人打开了底舱的注水阀。
咸涩海水涌入的瞬间,刘天尧想起十二岁那夜的暴雨。同样的窒息感,同样的背叛,只是这次水底睁开眼时,他看见的是阿豹肿胀的尸体卡在螺旋桨上,手里还攥着半截青龙会杀手的肠子。
就在肺叶即将炸裂时,一双戴着蛇纹手套的手将他拽出水面。摩托艇划破油污的海面,驾船的女人掀起防雨兜帽,安娜的银发在月光下宛如刀锋:\"你父亲托我给你带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