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被阿木那“咔嚓咔嚓”的磨牙声打破。
它被阿阮夹在胳膊底下,小短腿乱蹬,眼眶中的紫电死死锁定在那个胖商人油光发亮的手指上——更准确地说,是手指上那枚水头十足、翠绿欲滴的翡翠扳指
上。
“亮……脆……”模糊的金属意念带着无比的渴望。
那胖商人还没从“抢糖”和“矿渣贺礼”的震惊中回过神,就看到那诡异的木偶张开了黑洞洞、闪着电火花的小嘴,冲着他的宝贝扳指来了!
“哎呦喂!我的祖传翡翠!”胖商人杀猪般嚎叫起来,想缩手却吓得浑身僵硬。
“阿木!不可!”陈峰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尴尬了,猛地从主位上窜起来就想扑过去阻止。这要是当众啃了客人的东西,他老陈家的脸和他灵傀宗(本来就没有)的脸就彻底丢到姥姥家了!
但他快,阿木的嘴更快!
眼看那口带电的利齿就要碰到扳指——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处于半梦游状态的阿阮似乎被胖商人那声尖叫和现场的混乱气息干扰了。她秀眉微蹙,夹着阿木的胳膊下意识地轻轻一抖。
啪嗒!
阿木像颗被弹出去的黑色石子,嗖一声从她胳膊底下飞了出去,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
duang!
一头撞在了大厅正中央那根支撑房梁的、刷着红漆的巨大圆柱子上!
整个大厅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阿木的小脑袋几乎完全嵌进了柱子里,只留下半个身子和两条小短腿在外面无助地晃荡着,眼眶里的紫电都仿佛被撞得熄火了一瞬,发出“滋啦”的微弱电流声和委屈的“咔哒”声。
而那根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大柱子,以阿木撞击点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红漆和木屑簌簌落下。
全场再次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矿渣麻袋、喊着抢糖的少女,转移到了那根快要报废的柱子和挂在上面的木偶。
陈峰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
陈百万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胖商人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扳指,又看看那柱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冷汗直流。
宾客们更是目瞪口呆,这木偶……是攻城锤成的精吗?!
始作俑者阿阮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揉了揉眼睛,目光开始扫视全场,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张摆满了各式精美糕点、蜜饯、糖藕的席面上。
“糖……”她眼睛微微一亮,终于找到了核心目标。
她完全无视了阿木和快要裂开的大厅柱子,拎起那袋千斤矿渣贺礼(轻松得像拎个空袋子),一步就跨到了那张席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她开始了她的“抢糖”行动。
她没有用盘子,也没有用手,而是直接拎起那个巨大的、沾着泥土和矿渣的破麻袋,袋口朝下,对着那一桌子的甜食——
哗啦啦——!!!
晶莹剔透的水晶糕、软糯香甜的桂花糖藕、酥脆可口的芝麻糖、五颜六色的蜜饯果子……如同遭遇了黑洞,被一股脑儿地囫囵扫进了那个本该装着“贺礼”的麻袋里!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桌上瞬间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几个倒下的空碟子。
阿阮满意地掂了掂似乎又沉了一些的麻袋,睡眼朦胧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满足的笑容。然后,她似乎觉得有点干,顺手又拿起旁边一壶散发着醇香、显然是上等佳酿的醉仙酿,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呃……”她打了个小小的嗝,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神更加迷离了。
整个过程中,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食物和酒液被扫荡的声音,以及阿阮喝酒的吞咽声。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姑娘……是饕餮转世吗?用装矿渣的袋子装点心?还顺带喝酒?而且那麻袋……那力气……她是人形凶兽吗?!
陈峰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全完了。这下不是社会性死亡,是直接被开除人籍了。
“妖……妖怪啊!”终于,有女眷承受不住这接连的刺激,尖叫出声。
这一声尖叫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快跑啊!柱子要塌了!”
“那木偶活过来了!”
“那女娃是力士吗?!”
“我的翡翠啊!差点就没了!”
“陈老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宾客们惊慌失措,有的往外跑,有的往桌底钻,场面彻底失控。杯盘狼藉,桌椅翻倒,好好一场喜庆宴席,转眼变成了灾难现场。
陈百万脸色煞白,看着摇摇欲坠的柱子、挂在柱子上的木偶、拎着矿渣袋子和酒壶一脸无辜的少女、以及混乱尖叫的宾客,感觉心脏一阵抽搐,差点背过气去。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峰儿!这……这二位到底是……”陈百万抓着儿子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陈峰面如死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师姐……和阿木……师尊派来……帮忙抢糖和送贺礼的……”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
就在这时,嵌在柱子里的阿木晃荡着腿,把自己拔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它晃了晃小脑袋,眼中的紫电重新亮起,似乎被撞得有点懵,但很快又被满大厅的“亮晶晶”吸引了。
它忽略了刚才那根坚硬的柱子,转而冲向一张翻倒的桌子,那里散落着几个银酒杯。
咔嚓!一口一个,银杯如同饼干般被它嚼碎吞下,发出满足的“滋滋”电流声。
“我的鎏金银杯!”又一个宾客惨叫。
混乱进一步升级!
陈峰忍无可忍,再让这俩祖宗待下去,陈家祖宅都能被拆了!他猛地冲过去,先是一把抢过阿阮手里的酒壶(没抢动),然后试图去抓正在啃桌腿的阿木(差点被电到)。
“师姐!阿木!别闹了!我们回去!”陈峰几乎是哭着喊道。
阿阮疑惑地看着他,指了指麻袋:“糖……还没抢完……”她似乎觉得任务完成度不够。
阿木则完全不理他,对一根掉在地上的金簪产生了兴趣。
陈百万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捂着心脏,对管家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请护卫!先把……先把那两位‘仙童’请到厢房去!好生……‘招待’!快啊!”
他现在只想把这俩瘟神请走,越快越好!什么筑基大庆,什么光宗耀祖,都比不上保住祖宅和宾客安全重要!
一场本该风光无限的筑基庆宴,就这样在灵傀宗两位“代表”的倾情演绎下,变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闹剧。
而远在灵傀宗的守拙老道,猛地打了个喷嚏,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奇怪,怎么感觉更心慌了……难道是峰儿想为师了?”他嘀咕着,更加抱紧了怀里的灵石盒子。
南渊城今晚的月色,注定要照耀着陈府的一片狼藉和陈峰父子无比心塞的背影……
(第三十七章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