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砸在幽绿身影心口的瞬间，孙悟空虎口震得发麻。
他看着裂纹如蛛网般爬满那具半透明的躯体，刚松了半口气，便见黑雾突然如活物般钻入所有裂痕——那些本应崩碎的伤口竟在蠕动，碎成齑粉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连被赤金火焰烧得焦黑的怨魂影子都攥着犁耙、甩着长发重新凝形。
\"这不对劲！\"他丹田处的混沌本源突然翻涌如沸，烫得他喉间发腥。
前一刻还想着趁势追击的念头被猛地掐断，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花，反手横在身前时，指节已因用力而泛白。
眼角余光瞥见牛魔王僵直的背影，那抹熟悉的赤鳞甲在黑雾里泛着冷光，他想起五百年前七大圣结义时，牛兄拍着他肩膀说\"贤弟若闯祸，哥哥替你扛\"的粗豪声线，心口便像被金箍棒重重捣了一记。
\"他的力量恢复了！大家小心！\"
杨戬的暴喝炸响在头顶。
第三只眼的金纹顺着眉骨爬上额角，淡金色的光束扫过幽绿身影时突然扭曲成螺旋状，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搅乱。
他握着三尖两刃刀的手背青筋暴起，额间神目里的金芒暗了又亮，声音比往日沙哑三分：\"那黑雾里裹着...九道不同的因果线！\"
话音未落，幽绿身影的胸膛突然鼓起。
本应是心脏的位置，那截牛骨正渗出更浓的幽黑，像被戳破的墨囊般在雾中晕开。
牛魔王的身体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细小的红点。
他盯着那截命骨，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九世前...我在无妄海封印的...是你？\"
\"阿牛，你终究还是忘了。\"
幽绿身影的声音突然变得醇厚，九种重叠的声线瞬间归一。
这声音像浸过千年寒潭的青铜钟，震得在场众人耳鼓发疼。
他裂开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黑牙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断腿处的黑雾翻涌成漩涡，竟将周围的月光都吸了进去：\"你用九世命魂养我，我用九世光阴等的，从来不是被你斩断。\"
漩涡中心，那缕幽黑凝作骨剑的刹那，孙悟空的混沌本源突然如遇天敌般疯狂收缩。
他感觉有根冰锥正顺着脊椎往脑仁里钻，连金箍棒都险些握不住。
几乎是本能地，他踏碎脚下青石板冲了出去——可那骨剑的速度比他更快，划破空气的锐啸声里，剑尖已抵住牛魔王心口焦黑的本命印。
\"不！\"牛魔王嘶吼着去抓骨剑，指甲在骨剑上擦出火星。
他赤鳞甲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额间的牛纹却愈发鲜红，像是两种力量在他体内撕扯。
孙悟空的金箍棒擦着骨剑边缘砸下，却只掀起一阵黑雾——那骨剑竟似虚影，穿过牛魔王的胸口时，本命印突然泛起血光。
\"因果篡改！\"
禺狨王的低喝混着金铁交鸣。
他不知何时站在众人身后，指尖掐着玄奥法诀，眉心沁出豆大的汗珠。
原本缠绕在幽绿身影周围的黑雾突然凝滞，几缕泛着金光的丝线缠上骨剑，却在接触的瞬间崩断。
他睁开眼时眼底泛着血丝，声音里带着几分挫败：\"他的防御...混着九世因果的业障，我的术法只能延缓片刻。\"
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突然同时出鞘。
四柄剑悬浮在他头顶，剑身震颤的嗡鸣盖过了黑雾的呼啸。
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骨剑时微微一顿，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像是看到了预料中的转机。
镇元子的天地宝鉴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轻响，镜面的轮回纹路彻底消失，只余下一片混沌的灰。
他握紧宝鉴，指节发白：\"九世因果线...断得干干净净，连轮回盘都记不住他的过去。\"
幽绿身影的身体还在膨胀。
他裂开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无数半透明的影子在蠕动——是那些被怨魂锁困住的魂魄，此刻竟都咧着嘴，和他露出同款诡异的笑。
骨剑插入本命印的刹那，牛魔王突然发出一声痛吼，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他抬头时，瞳孔里的焦距正在涣散，喉间却溢出一句极低的呢喃：\"贤弟...帮我...\"
孙悟空的金箍棒\"当\"地砸在地上。
他望着牛魔王逐渐空洞的眼神，混沌本源在丹田处烧得他眼眶发红。
有那么一瞬，他想起五指山下五百年的孤寂，想起紫霞死在他怀里时的温度，想起牛兄替他挡下天兵天将时后背的箭簇——这些画面像火炭般烫着他的心，烫得他握金箍棒的手直抖。
\"老猴子，发什么呆！\"禺狨王的声音突然劈头盖脸砸来。
他不知何时闪到孙悟空身侧，指尖点在他丹田处，一缕清凉的法力顺着经脉钻进去，暂时压下了混沌本源的暴动：\"那骨剑在抽取牛兄的命魂，再拖下去，他连轮回都进不得！\"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两下。
他望着幽绿身影愈发清晰的面容——那分明是牛魔王的轮廓，只是双眼泛着死鱼般的灰白。
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圈，赤金光芒骤然暴涨，照得黑雾都泛起金边：\"老子倒要看看，是他的九世业障硬，还是我的金箍棒硬！\"
话音未落，幽绿身影突然抬头。
他望着孙悟空的眼神里，竟泛起几分戏谑：\"别急着动手，你体内的混沌本源...可是我老朋友的馈赠。\"他说着，骨剑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黑血滴在地上，滋滋冒着青烟，\"等我吞了这九世命魂，再好好陪你玩玩...混沌大圣。\"
女娲一直站在众人侧后方。
她望着骨剑上滴落的黑血，五彩灵光在指尖凝成细针，却迟迟没有掷出。
她的目光扫过幽绿身影膨胀的躯体，又落在孙悟空泛红的眼眶上，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当黑雾漩涡里再次传来那声不属于人间的叹息时，她突然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了什么：\"这黑雾的气息...像极了当年我去混沌裂隙时，在深渊底部闻到的...\"
话未说完，幽绿身影的身体突然爆出刺目的黑光。
众人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哪里还有什么幽绿身影？
只有牛魔王跪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柄骨剑，而原本站着的位置，黑雾正凝结成一张巨大的鬼脸，嘴角咧到耳根，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孙悟空的金箍棒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石打在腿上生疼。
他望着牛魔王逐渐冰冷的体温，混沌本源在体内翻涌得更凶，像是有个声音在耳边嘶吼：\"杀了他！
杀了这团黑雾！\"可他望着牛兄脸上未干的泪痕，突然想起五百年前结义时，牛兄灌他喝的那坛女儿红——辛辣，却暖到了骨子里。
\"都小心！\"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已架在胸前，第三只眼里的金芒几乎要实质化，\"他的力量...比刚才更强了！\"
禺狨王抹了把嘴角的血，重新掐起法诀。
他望着那团黑雾里若隐若现的骨剑，眼神愈发深沉：\"得找到他的本体。
刚才那截牛骨...或许是关键。\"
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突然全部指向黑雾。
他望着剑身上跳动的符文，轻声道：\"诛仙剑阵，该启第二式了。\"
镇元子握紧天地宝鉴，镜面的混沌灰里突然泛起一丝金芒：\"轮回盘...记起些什么了。\"
而女娲望着那团黑雾，指尖的五彩细针微微发颤。
她望着黑雾里渗出的一缕更幽深的黑，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久远的事，轻声道：\"幽冥魔君的力量...或许源自黑暗深渊...\"
女娲的话像一根细针扎进黑雾里。
原本翻涌的雾团突然凝滞，鬼脸的嘴角抽搐两下，发出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尖啸。
镇元子的天地宝鉴在掌心发烫，镜面的混沌灰里浮起几缕金线，他喉结滚动，将宝鉴举高些：\"轮回盘记起了——九世前无妄海封印的，不是幽冥魔君，是他的核心。\"
\"核心？\"杨戬第三只眼的金芒骤然暴涨，光束穿透黑雾时在半空凝成实体影像：幽黑漩涡中心，一截泛着青磷的牛骨正被血色锁链缠绕，骨面上的咒文与牛魔王额间的牛纹完全重合。
他三尖两刃刀重重顿地，刀身震得青石板碎成星芒：\"那截牛骨！
是牛魔王的本命骨！\"
孙悟空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跪在地上的牛魔王，对方胸口的骨剑正渗出幽光，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那截被黑雾包裹的牛骨，分明与五百年前牛兄醉酒时露出的命门纹路一模一样。
混沌本源在丹田处烧得他指尖发颤，金箍棒嗡鸣着挣脱掌心，悬在半空吞吐赤金火焰：\"牛兄的命骨被他炼成了核心？\"
\"不止。\"禺狨王抹去嘴角的血，指尖法诀突然变换，原本缠在黑雾上的金线化作细网。
他盯着网中挣扎的黑雾碎片，眼神冷得像淬过冰：\"九世轮回里，幽冥魔君一直在用牛魔王的命魂温养这截骨。
现在命骨吸够了因果业障，成了他在阳间的锚点。\"
\"锚点？\"通天教主的诛仙剑突然同时转向牛魔王。
四柄剑身上的血纹亮如活物，他望着剑刃上倒映的骨影，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有意思，原来他怕的不是诛仙阵，是怕这截骨被斩断。\"
黑雾里的鬼脸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它咧开的嘴角溢出黑血，滴在牛魔王肩头，立刻腐蚀出碗口大的焦痕：\"聪明的小猴子们，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等这截骨吸完最后一世命魂——\"它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的混沌大圣，就要变成我的混沌养料！\"
孙悟空的混沌本源突然如火山喷发。
他感觉有团火从丹田直冲天灵盖，眼前的黑雾都泛起了重影。
恍惚间他看见紫霞死时的笑，看见牛兄替他挡下雷劫时后背焦黑的鳞甲，看见七大圣在花果山结拜时插在石桌上的桃枝——那些画面像鞭子抽着他的神经，抽得他攥紧金箍棒的手青筋暴起：\"老子的命，轮不到你说！\"
金箍棒带着风雷之势砸向黑雾中心。
赤金火焰所过之处，黑雾像被滚烫的刀切开的牛油，滋滋作响着向后翻涌。
可就在棒尖要触及牛骨的刹那，黑雾突然凝成无形屏障，将金箍棒弹得偏向三分。
孙悟空虎口再次震裂，鲜血顺着棒身往下淌，滴在牛魔王手背——那只原本僵直的手突然动了动，指甲在他掌心划出浅浅的血痕。
\"贤弟...\"牛魔王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空洞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烧...命骨...\"
孙悟空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望着牛兄眼角滑落的血泪，突然想起五百年前牛兄教他驯火时说的话：\"火这东西，要烧得狠，更要烧得准。\"混沌本源在体内翻涌的方向突然变了，原本暴躁的火焰顺着经脉涌向双眼，他看见黑雾里的牛骨在发光，每道咒文都像刻在他魂魄上般清晰。
\"禺狨！\"他头也不回地吼道，\"用因果线缠住那截骨！\"
禺狨王的指诀瞬间掐到极致。
他额间的汗滴成串落下，金线从他掌心暴射而出，精准缠住牛骨上的血色锁链。
金线与锁链碰撞的瞬间爆出刺目火星，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却仍咬着牙将法诀推进：\"只能困三息！\"
\"够了！\"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划出半圆，第三只眼的金芒凝成实质光刃。
他踏着罡风掠至牛魔王身后，刀尖抵住牛骨下方：\"镇元子！
宝鉴照命门！\"
镇元子的天地宝鉴突然迸发出万丈金光。
镜面的轮回纹路重新浮现，将牛骨的位置照得纤毫毕现。
他握紧宝鉴的手在抖，却仍将光芒精准锁在骨节缝隙：\"此处是命骨最弱处！\"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同时发出龙吟。
四柄剑在半空组成小阵，剑尖齐指牛骨缝隙。
他望着剑身上跳动的符文，轻声道：\"诛仙剑，破！\"
四剑齐鸣的刹那，孙悟空的金箍棒裹着混沌火焰砸了下去。
赤金与幽黑在半空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黑雾被撕开巨大的缺口，牛骨上的咒文正在成片碎裂。
牛魔王的身体剧烈颤抖，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额间牛纹却越来越亮，像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力量。
\"不——！\"幽冥魔君的鬼脸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黑雾疯狂收缩，试图将牛骨重新裹住，却被禺狨王的金线死死缠住。
它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你们敢毁我的锚点！
我要让你们——\"
\"闭嘴吧！\"孙悟空的声音里带着血沫。
他望着牛骨上逐渐淡去的幽光，混沌本源在体内翻涌得几乎要冲出体外。
金箍棒上的火焰突然变成半透明的金红，那是混沌本源彻底觉醒的征兆。
他咬着牙将全身力量灌进棒尖，\"老子今天就要告诉你，什么叫——\"
\"混沌大圣！\"女娲的声音突然穿透轰鸣。
她不知何时站到牛魔王身侧，五彩细针精准刺入牛骨缝隙。
细针接触骨面的瞬间，牛骨突然发出清脆的裂响，一道极细的金纹从裂缝中渗出——那是牛魔王本命魂火的颜色。
黑雾猛地一滞。
鬼脸的五官开始模糊，牛骨上的咒文彻底熄灭。
牛魔王的瞳孔重新聚焦，他望着胸口的骨剑，突然咧嘴笑了，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贤弟...这酒...比当年的女儿红...辣多了...\"
孙悟空的金箍棒\"当\"地砸在地上。
他跪在牛魔王身边，伸手去扶对方逐渐冰冷的躯体，混沌本源在体内翻涌的势头却突然弱了下来。
他望着牛兄染血的笑容，喉间发紧：\"牛兄你撑着，等打完这仗，我去摘十里桃林的桃子，咱们再喝——\"
\"来不及了...\"牛魔王的手无力地垂落。
他望着头顶翻涌的黑雾，眼神突然变得清明，\"那团黑雾...在凝聚...核心要跑...\"
众人同时抬头。
原本被撕开的黑雾正在快速重组，鬼脸的轮廓重新清晰，只是比之前淡了几分。
它咧着嘴发出阴恻恻的笑：\"算你们狠，毁了我的锚点...但核心早就在你们动手前...\"它的声音突然消散在风里，黑雾凝成一道幽光，向着归墟海眼的方向暴射而去。
\"追！\"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划破长空，率先追了上去。
禺狨王抹了把脸上的血，掐着法诀紧随其后。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化作流光，眨眼间便追上众人。
镇元子握紧天地宝鉴，宝鉴上的金芒直指归墟方向：\"核心往归墟海眼去了！\"
孙悟空将牛魔王小心放平。
他望着对方逐渐冷却的躯体，混沌本源在体内翻涌得像要烧穿心脏。
他伸手抹掉牛兄脸上的血，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锣：\"牛兄你等着，等我宰了那老东西，咱们再去花果山看日出。\"
他站起身时，金箍棒自动飞入掌心。
赤金火焰在棒身流转，将周围的黑雾都灼出焦痕。
他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脚尖点地跃上云端，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狠劲：\"敢动我兄弟，就算追到幽冥尽头，老子也要把你挫骨扬灰！\"
黑雾凝聚的幽光越来越远，却始终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归墟海眼的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古老的存在被惊醒。
众人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只余下孙悟空的赤金火焰，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子，在天际划出明亮的轨迹。
而在他们身后，牛魔王的躯体突然泛起微光。
那截被摧毁的命骨碎片上，一丝极淡的金芒正在蠕动——那是他的本命魂火，尚未完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