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动像巨兽在啃噬筋骨，孙悟空膝盖压在碎裂的青石板上，能清晰感觉到岩层下传来的轰鸣声——那是归墟海眼被唤醒的怒号。
他望着怀中不断抽搐的幽冥，对方喉间的嘶吼已经变了调子，像锈住的青铜钟在刮擦，震得他耳骨生疼。
\"护神魂！\"女娲的虹光裹着五彩石碎片撞进他的余光，她发间的补天玉突然迸出刺目蓝光，整个人如同一盏被风吹得摇晃的灯，\"黑链在绞他的识海！\"
孙悟空这才发现幽冥的瞳孔里翻涌着墨色漩涡，原本淡金的青莲刻痕正被黑链一寸寸绞碎。
他想起三百年前在混沌裂隙里，小刻工举着冻红的手给他看歪歪扭扭的刻痕：\"这道错了，下次刻朵青莲。\"此刻那道未完成的青莲正在幽冥心口扭曲，每道裂痕里都渗出混沌气，像毒蛇在舔舐他的神魂。
\"别慌。\"他低喝一声，左手按在幽冥后颈，混沌气顺着掌心涌进去。
盘古斧在右手烧得发烫，斧刃上的纹路开始泛血，那是他强行引动本源的代价。
但他顾不上疼——归墟的吸力正从头顶黑缝里钻进来，连女娲的防护罩都在簌簌发抖，再拖下去，整座虚空都会被吸进镇压上古心魔的归墟。
\"禺狨！\"他侧头大喊，余光瞥见禺狨王正单膝跪地，指尖掐着眉心。
金线从他袖口窜出来，在空中织成一张金色大网，网住正在崩解的空间碎片。
但金线断得比织得快，每断一根，禺狨王的额角就渗出血珠——因果篡改不是补锅，是拿自己的命数去换空间稳定。
\"撑不住半刻。\"禺狨王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的左眼突然泛起浑浊的灰，那是用了禁术的征兆，\"归墟在吞因果线，我每改一次，就少一条......\"
话音未落，头顶黑缝\"咔\"地裂开半人高的口子，黑雾裹着碎冰砸下来。
女娲的防护罩\"嗡\"地一震，碎冰在屏障上炸开，溅起的冰晶割破她的脸颊。
她却连擦都不擦，五彩石在掌心烧得通红：\"那道刻痕！
幽冥的本源锁在刻痕里，只要......\"
\"我知道。\"孙悟空打断她。
他能感觉到幽冥的神魂在怀里坍缩，像被捏碎的琉璃盏。
黑链缠上他的手腕，勒得骨头生疼，但他反而攥得更紧——三百年前雪地里，小刻工被天将踢翻时，也是这样的黑链缠在他脖子上。
当时他扑过去挡拳脚，现在他要挡的是混沌本源的反噬。
\"刻错的是恨。\"幽冥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游丝。
他的手指从碎石堆里抬起来，轻轻抚过孙悟空后背的旧伤——那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被雷劈的痕迹。
黑链突然一松，原本绞着刻痕的尖刺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星图，\"现在要刻的是......\"
\"是爱？\"孙悟空脱口而出。
他想起幽冥记忆光团里，那个总在雪地里刻刻画画的小娃娃，刻坏了就哭，刻好了就举着给他看。
原来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从来都不是混沌父神的传承，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在拼命刻下\"我存在过\"的证明。
幽冥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心口的青莲刻痕开始重新生长，淡金的光从裂痕里涌出来，像春泉破冰。
黑链被金光灼得滋滋作响，一寸寸化作飞灰。
归墟的吸力突然弱了几分，女娲的防护罩泛起柔和的彩光，禺狨王的金线终于不再断裂。
\"成了？\"牛魔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孙悟空转头，看见昔日的大哥正扶着断柱站起，他的眉心还缠着黑链，但眼底的挣扎淡了些——幽冥的控制在松动。
\"没。\"幽冥突然咳出黑血，他的指尖深深掐进孙悟空的肩膀，\"本源反噬......比我想的......\"
\"轰！\"
地面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归墟的黑雾裹着腥气涌出来。
孙悟空被震得向后跌去，却死死护着幽冥的头。
盘古斧的斧柄在掌心烫出焦痕，他能听见混沌本源在斧刃里咆哮——这是他第一次不过滤暴戾，而是引动本源去对抗归墟。
\"老孙！\"禺狨王的金线突然缠住他的腰，将他拉回安全区。
女娲的防护罩\"嘭\"地扩大一圈，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黑雾。
但黑缝还在扩大，像一张要吞噬天地的嘴。
\"还差最后一道刻痕。\"幽冥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青莲刻痕的金光已经漫到胸口，\"用盘古斧......刻在星图中央......\"
孙悟空握紧斧头。
他能感觉到混沌本源在体内沸腾，像要破体而出。
归墟的吸力扯得他几乎站不稳，但他还是跪下来，将斧尖对准幽冥心口的星图。
\"疼吗？\"他突然问。
幽冥笑了，血沫沾在嘴角：\"当年你替我挡拳脚时......也问过......\"
斧刃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安静了。
青莲刻痕绽放出比太阳还亮的光，归墟的黑雾被金光逼得节节败退。
禺狨王的金线突然全部亮起，空间裂痕开始愈合。
女娲的五彩石\"叮\"地一声落在地上，她扶着额头笑：\"这只猴子......\"
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
那声音像破冰的春水，又像斩铁的寒刃，穿透层层空间直刺而来。
孙悟空转头望去，只见三十三重天方向有一道银光闪过，快得像流星。
幽冥突然绷紧身体，他望着那道银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是......诛仙剑......\"
剑鸣越来越近，连归墟的黑雾都开始翻涌。
孙悟空握紧盘古斧，能感觉到斧刃在发烫——这是大战前的征兆。
\"护好他。\"女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眼神从未如此严肃，\"通天那老东西......要来了。\"剑鸣刺破虚空的刹那，孙悟空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曾在三十三重天残阵见过诛仙剑的虚影——那是能劈开星河的杀器，每一道剑鸣都裹着三尸神魄的戾气。
此刻这声清越里藏着刺骨寒意，像有人用冰锥直接扎进他的识海。
\"是通天！\"女娲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五彩石在她掌心跳动出赤橙青三色光，\"他要借归墟的乱流斩幽冥本源！\"
幽冥的手指在孙悟空肩头抠出血痕，他苍白的脸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他...他知道我本源未稳。\" 淡金青莲刻痕在他心口明灭，方才被盘古斧刻下的星图正渗出暗紫色的雾气——那是本源反噬的毒。
归墟的吸力突然暴增，禺狨王的金线\"啪\"地断了三根。
他原本清亮的右眼此刻蒙着层灰雾，那是因果线被吞蚀的征兆。\"空间撑不住了！\"他咬着牙将最后半条金线缠在黑缝边缘，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最多十息！\"
孙悟空的混沌气在体内翻涌。
他能感觉到盘古斧的斧柄烫得几乎要融化掌心，那是混沌本源在回应诛仙剑的杀意。
三百年前在混沌裂隙，老刻工曾指着残碑说：\"诛仙剑阵是天道的刀，专斩超脱者。\"此刻这把刀正对着幽冥——那个在雪地里刻歪歪扭扭青莲的小娃娃，那个把\"存在\"刻进本源的傻孩子。
\"老孙！\"女娲突然拽他的衣袖，她发间的补天玉裂开细缝，\"剑来了！\"
第一缕银光穿透黑雾时，幽冥突然推开孙悟空。
他踉跄着站起，心口青莲刻痕爆发出刺目金光，整个人像被点燃的琉璃灯。
那道银光擦着孙悟空耳畔掠过，在地面犁出半里长的深沟，碎石飞溅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是第二剑。\"幽冥的声音在发抖，他抬手结印，金光凝成一面盾，却被银剑\"叮\"地劈开。
第三道银光追上时，他的左肩炸开血花，碎肉混着金雾簌簌落下。
孙悟空冲过去要抱他，却被他反手推开：\"别过来！
本源共鸣会引剑劈你！\"
牛魔王的嘶吼从后方传来。
孙悟空转头，正看见昔日大哥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抠着眉心的黑链。
那些缠绕他神魂三百年的锁链此刻泛着淡绿，像被腐蚀的铜。\"疼...疼死我了！\"牛魔王的眼眶通红，额角青筋暴起，\"那杂种...控制不住了！\" 他突然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牛吼，黑链\"咔\"地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冒起青烟。
\"大猿王！\"牛魔王摇摇晃晃站起来，身上的铠甲碎成渣，露出虬结的肌肉。
他的眼神不再浑浊，眼底跳动着赤焰——那是七圣聚义时，为救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硬闯兜率宫时的狠劲。\"俺来帮你！\"他迈开腿冲过来，地面在他脚下裂开蛛网纹，带起的风卷得黑雾都散了半片。
幽冥转头看向冲来的牛魔王，嘴角扯出个冷笑。
他抬起染血的手，指尖点向空中——青莲刻痕突然暴涨，化作千道金链缠向牛魔王。
牛魔王挥拳砸断三条，第四条却缠住他的脚踝，猛地一拽，将他整个人甩向归墟裂缝。
\"牛大哥！\"孙悟空想扑过去，却被禺狨王的金线缠住腰。\"看天！\"禺狨王的声音带着血沫，他的左眼彻底浑浊，右手指甲全崩了，\"第四剑！\"
第四道银光比前三道快了十倍。
幽冥的盾被劈成齑粉，金链被斩成碎屑，他整个人被钉在半空，银剑从左肩贯穿右肋，鲜血像红色瀑布般坠落。
他低头看向胸口的剑，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原来...原来你早知道...我刻的不是混沌，是...\"
\"住口！\"女娲的五彩石突然炸开，五色光裹住幽冥。
但银剑的戾气顺着伤口钻进去，青莲刻痕开始疯狂收缩，星图上的纹路正在被一点点抹去。
归墟的裂缝\"轰\"地扩大三尺，黑雾里传来野兽般的嚎叫——那是上古心魔在欢呼。
牛魔王撞碎最后两条金链，踉跄着爬到孙悟空脚边。
他的后背全是血痕，却还是撑起身子，吼道：\"先封归墟！
俺去引开那剑！\" 他的牛角突然泛起红光，那是燃烧妖丹的征兆。
孙悟空的混沌气在体内翻江倒海。
他望着幽冥逐渐涣散的眼神，想起三百年前雪夜，小刻工把冻僵的手塞进他掌心：\"大圣，刻坏了能重刻吗？\" 现在这道刻痕要被天道的剑碾碎了，而他是唯一能握住刻刀的人。
\"禺狨，封归墟！\"他突然把盘古斧抛给禺狨王，\"用混沌本源镇裂缝！\" 不等禺狨王反应，他踩着金线冲向半空的幽冥，混沌气裹住两人，\"女娲，护牛大哥！\"
银剑的第五道银光已经刺破云层。
幽冥在他怀里咳出黑血，指尖抚过他的脸：\"刻...刻爱...对吗？\"
孙悟空握紧他染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跳动的，是三百年前替他挡拳脚时留下的旧伤，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被雷劈的痕迹，是七圣聚义时灌下的烈酒烧出的热。\"对，刻爱。\"他低喝一声，混沌气如火山喷发，将银剑的戾气烧成灰。
归墟的裂缝突然剧烈震颤。
禺狨王的金线缠着盘古斧插进地缝，混沌本源如洪流般涌出，黑雾被冲得倒卷。
牛魔王的妖丹在燃烧，他举起断柱砸向银剑，火星四溅。
但第六道银剑的鸣响，比之前更凄厉十倍。
幽冥突然抬头，他的眼睛里重新亮起青莲刻痕的光。
那光不再是淡金，而是比混沌更古老的颜色，像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晨光。
他笑着吐出最后一口血，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爱才是最锋利的刻刀...\"
银剑穿透晨光的刹那，整个空间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归墟的裂缝开始吞噬一切——金线、断柱、五彩石光、甚至孙悟空的混沌气。
牛魔王的妖丹\"嘭\"地炸开，红光裹住即将被吸走的禺狨王。
女娲的补天玉彻底碎裂，五色光凝成屏障，却在黑雾里滋滋作响。
孙悟空抱着幽冥坠向裂缝，混沌气疯狂涌出试图稳住身形。
他望着幽冥逐渐透明的身体，突然明白——这道刻痕，可能要刻在轮回里，刻在记忆里，刻在所有为彼此拼命的瞬间里。
归墟的吸力扯得他几乎脱力。
他听见幽冥在耳边说：\"下次...换我刻...\"
然后，第六道银剑的寒光，穿透了所有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