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并未虚度。夜刹利用这段时间,一边借助《渊墟呼吸》恢复自身状态,调理左眼过度使用的损伤,一边仔细研究那半块从古树附近拾取的、闪烁着微弱数据流光的残破符石。狱牙则完全适应了它新觉醒的“破瘴嗅觉”,能力运用得越发纯熟,不仅能清晰分辨各种气息,甚至能大致判断出气息源的强弱和状态,成为了夜刹在迷雾中最可靠的眼睛和鼻子。
它脖颈处那暗红色的咒印并未完全消失,但已然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能量,成了一道丑陋的疤痕,不再构成威胁,反而像是被狱牙彻底消化吸收后留下的残渣。
终于,月圆之夜降临。
惨白的月光勉强穿透愈发浓重、几乎化为实质的灰白色雾气,如同薄纱般笼罩着死寂的村庄,给一切蒙上了一层诡异而不祥的光晕。空气中的咒力波动变得异常活跃和粘稠,尤其是古树方向传来的能量共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
“时候到了。”夜刹睁开眼,左眼的灼痛感已基本平息,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锐利。他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装备——唐刀、匕首、几柄手术刀。狱牙也立刻站起,金色瞳孔在昏暗的屋内亮起,对着古树方向发出低沉而充满战意的呜噜声,它嗅到了“门”正在变得脆弱。
一人一犬再次悄然潜入古树林。此时的树林比以往更加“活跃”,那些蠕动的根须仿佛沐浴在月光下变得异常兴奋,如同狂舞的触手,攻击性更强。地面不时突兀地裂开,射出致命的根须偷袭。
但这一次,有了狱牙超凡的嗅觉预警,情况截然不同。
“左前,三步,地下。”夜刹心中刚接收到狱牙通过低吼和眼神传递的讯息,身体已然提前做出反应,轻松避开了那条破土而出的根须,甚至反手一刀,将其斩断。
“右侧,腐蚀液喷射,范围三米。”
夜刹身形如鬼魅般后撤,看着一股腥臭的黑液擦着衣角溅落在地,将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
狱牙的鼻子不断耸动,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提前洞察所有危机。它不仅能嗅出根须的攻击轨迹,甚至能分辨出哪些区域弥漫着更强烈的精神污染,引导夜刹避开那些无形的陷阱。
在狱牙堪称完美的预警和导航下,他们几乎是以一种匀速而高效的步伐,突破了以往寸步难行的根须封锁区,迅速接近了那棵巨大的、树干上人脸在月光下愈发狰狞扭曲的古槐。
越是靠近,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气息越发浓烈,几乎凝成实质。庞大的咒力能量如同潮汐般从古树根部汹涌而出,又倒灌而回,形成一个循环。
终于,他们在古树盘根错节的巨大根部背面,发现了一个异常之处。
那里并非简单的树根盘绕,而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粘滑生物组织强行撕裂构成的洞口,边缘还在微微蠕动,不断渗出暗黄色的粘液。洞口内部深邃漆黑,散发出比外面浓郁十倍的邪恶气息和能量波动,仿佛直通地狱的入口。月光照射在洞口附近,似乎都被那浓郁的黑暗所吞噬扭曲。
“心腔……”夜刹眼神凝重。钱婆说的没错,这里的“门”在月圆之夜能量潮汐最盛时,防御似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变得相对不稳定。
“吼!”狱牙对着洞口发出了极度威胁的咆哮,全身毛发倒竖。它清晰地嗅到了,那股最浓郁、最核心、最令人厌恶的母体气息,正从这洞口的深处散发出来!
没有犹豫,夜刹率先矮身,钻入了那令人极度不适的洞口,狱牙紧随其后。
洞内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疯狂。
这根本不是一个树洞,更像是一个巨大生物的体内腔室!四壁完全由不断蠕动、搏动的暗红色生物组织构成,表面覆盖着粘稠滑腻的透明粘液,无数粗细不一的、如同血管或神经索般的脉络在壁膜下起伏跳动,散发着幽幽的磷光,提供了唯一的光源。空气湿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如同内脏腐烂般的恶臭,每呼吸一口都仿佛吸入无数病菌。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某种富有弹性的、类似胃壁的柔软组织,踩上去微微下陷,发出“噗叽”的轻微声响。
而在腔室的最中央,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存在。
那是一团巨大无比、直径近乎三米的、由无数密密麻麻、相互缠绕蠕动的黑色蛊虫构成的聚合体!它如同一个巨大而丑陋的心脏,在缓缓搏动,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引得整个腔室壁随之震颤,并散发出强烈的精神冲击波和更浓郁的邪恶能量!
这就是蛊虫母体!所有灾难和控制的源头!
在母体表面,隐约可见一些更加粗大的、如同神经节或能量节点般的半透明琥珀状结构,深深嵌入虫群之中,似乎是控制整个母体的关键。
【深渊之瞳激活…解析目标:蛊虫母体集群意识…精神污染源头…能量节点锁定:7处…警告:高强度精神冲击即将到来…】
几乎在夜刹左眼完成解析的瞬间!
那母体猛地一颤!一股无形却无比狂暴的精神力量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狠狠撞向夜刹的意识!
夜刹闷哼一声,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无数混乱、疯狂、充满恶意的低语和幻象试图涌入他的脑海,撕裂他的理智!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呜!”旁边的狱牙也发出了痛苦的呜咽,但它强大的意志力和经过咒印强化的精神抗性发挥了作用,它猛地甩头,强行从冲击中稳住心神。
而与此同时,母体表面蠕动的虫群中,分离出数以千计的小型蛊虫,如同黑色的沙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朝着入侵者扑面而来!它们口器开合,闪烁着寒光,显然能轻易钻入血肉甚至骨骼!
“守好入口!”夜刹强忍着脑海的剧痛和混乱,对狱牙低喝一声,同时身体向侧方闪避虫群的第一波扑击。
狱牙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它猛地人立而起,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心腔的入口,对着那涌来的虫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咆哮中不仅蕴含着百兽之王的威慑,更带上了它新觉醒的、针对这些邪秽之物的特殊压制力!音波混合着它吞噬咒钉后产生的奇异能量,竟然让那汹涌的虫群势头为之一滞!许多飞在前面的蛊虫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晕头转向地跌落下来!
而狱牙的利爪和獠牙更是化作了高效的杀戮机器!它双爪疯狂挥舞,带起道道残影,将成片的蛊虫拍碎在墙壁上!布满腐蚀性能量的獠牙每一次啃咬,都能清空一大片区域,那些被咬中的蛊虫瞬间僵直、枯萎、化为飞灰!
它的“破瘴嗅觉”在此刻更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能精准地嗅出虫群中最具威胁、试图从诡异角度偷袭的个体,总能提前一步将其拦截、撕碎!它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壁垒,死死守护着夜刹的后背,将所有来自入口方向的威胁尽数挡下!
得到狱牙的掩护,夜刹压力大减。他强忍着持续不断的精神冲击,左眼死死锁定母体上那七个不断移动、闪烁的能量节点!
就是那里!
他动了!身影在粘滑的腔室地面上快速移动,避开脚下不时突然凸起试图缠绕的活性组织,目光锐利如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第一处节点!位于母体侧下方!
几条粗大的、如同触手般的活性组织猛地从壁膜中射出,缠向他的脚踝!
夜刹看也不看,手中唐刀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死线切割”发动!并非斩断触手,而是精准地切断了它们与壁膜连接的能量输送点!触手瞬间枯萎脱落!
他趁机突进,左手一柄手术刀如同闪电般射出,精准无比地刺入那个不断搏动的琥珀状节点!
“噗嗤!”
节点猛地爆开一小团绿色的粘稠汁液,随即迅速黯淡干瘪下去!
“吱——!!!”母体发出了尖锐刺耳的非人嘶鸣,整个腔室剧烈震动!
更强烈的精神冲击和更多的蛊虫从母体分离!
但夜刹心如冰镜,不为所动。狱牙在入口处咆哮厮杀,为他挡住了所有干扰。
第二处节点!第三处节点!
他如同最精湛的外科医生,在疯狂躁动的“患者”体内进行着高风险手术!唐刀负责清除路径障碍,斩断能量连接;而手术刀则如同最纤细的探针,精准地破坏着一个又一个核心节点!
他的动作冷静、精准、高效,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次下刀都蕴含着对结构和弱点的极致理解!这不仅是战斗,更是一场艺术般的解剖!
母体的挣扎越来越疯狂,精神冲击几乎化为实质,腔室内壁剧烈痉挛,粘液如同暴雨般溅落。狱牙身上添了无数细小的伤口,但它兀自死战不退,咆哮声依旧凶猛!
第四处!第五处!第六处!
每破坏一个节点,母体的气息就衰弱一分,挣扎力度也随之减弱。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大、最深、搏动最有力的核心节点,位于母体的正中央!
夜刹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周围一切,将所有精神凝聚于左眼和最后一柄手术刀上。
就是现在!
他猛地蹬地,身形如箭般射出,踏着蠕动的母体表面,直冲那最后的核心!
手术刀上凝聚着他全部的意念和《渊墟呼吸》带来的微弱吞噬之力,精准无比地、深深地刺入了那最大的琥珀节点之中!
“嘶啊啊啊——!!!”
母体发出了最终极的、绝望的尖啸!猛地收缩到极致,然后剧烈地、失控地膨胀抽搐!
夜刹早已抽刀后退,冷漠地看着。
那庞大的虫群聚合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轰然崩塌!无数蛊虫瞬间失去活性,变得灰败僵硬,如同黑色的沙砾般簌簌落下,最终在原地留下了一滩巨大的、不断蒸发消散的黑色污渍和几个破裂的神经节残骸。
持续不断的精神冲击戛然而止。
整个心腔瞬间变得死寂。
只有腔室壁还在惯性般微微抽搐,但也在快速失去活性,变得干瘪灰败。
夜刹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左眼传来阵阵虚弱感,但眼神依旧锐利。成功了。
狱牙也停止了咆哮,疲惫地趴了下来,吐着舌头喘气,身上布满细小的咬痕和腐蚀痕迹,但眼神明亮,带着胜利后的快意。
就在这时,随着母体的彻底死亡消散,一点残存的、异常精纯而阴冷的能量碎片,仿佛是其核心记忆的结晶,被夜刹左眼无意识地捕捉、吸收。
一幅模糊却清晰的画面猛地涌入他的脑海:
一个面容威严冷酷、身着南宫世家服饰的中年男子(南宫玄),正将一枚不断蠕动、散发着浓郁邪能的黑色虫卵,交给一个眼神狂热而呆滞的村民——正是赵亥!赵亥如同接收圣物般,虔诚地双手捧过虫卵。
画面一闪而逝。
夜刹的目光瞬间冰冷彻骨。
果然!这一切的源头,是南宫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