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2月中旬,保定会战开始前,蔡锷于前线指挥部沙盘前,神色凝重,西南军44万大军已成合围之势,
第一军因军长李选廷牺牲,由顾品珍暂代指挥为复仇之师,锐气正盛,部署于保定西面顺平-满城一线,直面北洋冯玉祥可能的增援方向;
第三军周建屏部、第七军习自珍部位收复上海后沿京浦铁路北上,在济南换乘后,到达保定于南面望都-清苑;
第十七、十八军作为主力预备队;第八军朱代珍部、第九军郑开文部(已收编吴佩孚部分降兵)自东面河间-高阳压来,威胁保定与天津联系。
装甲列车在京汉线保定以南待命。唐启坐镇长沙大本营,蔡锷亲临战场指挥,双方通过电台密切关注,同时应对国际舆论压力。
而对面,北洋军冯国璋的20万人、曹琨15万人、日军25万人大军日夜不停的浇筑堡垒,构建工事。大量的老百姓被当做劳工驱使到战壕前方,怒骂和哭喊声一片。
这个刚满十九岁的四川娃子蜷缩在临时挖成的战壕里,借着忽明忽暗的煤油灯,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捏着半截铅笔,在皱巴巴的信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娘,此战若回,儿必娶妻生子,若不能回,愿化保定一抔土。去年二哥的船沉在了青岛,您伤痛欲绝,但我不得不告诉您,前些日子,大哥牺牲在德州战场,我只找到他戴着的银铃,三哥跟着李军长一起倒在了老爷山,我把他刨出来的时候,他只有半截身子。四哥,前两天跟我说要去破坏铁路补给线,不知道成了还是没了,五哥自从加入西南调查局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过,七弟跑去当空军,不知道有没有给您写信。”
战壕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汗臭味,几个老兵靠在墙边抽着劣质烟卷,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钱铁蛋写完最后一个字,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想起自己离家那天下着毛毛雨,他身戴红花,送亲的老娘追着队伍跑了半里地,最后摔在泥坑里,花白的头发沾满了泥浆。
\"龟儿子,写啥子遗书嘛!\"班长王铁柱一把夺过信纸,粗粝的手掌拍在钱铁蛋背上,力道大得让他差点呛住,“咱们第一军是啥子?是李军长带出来的铁军!北洋那些龟孙子算个球!”
铁柱说这话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周围的战友,如今活着的不到五个。老爷山一役,整个排就剩他一个。
\"排长,你说...咱们能活着回家不?\"钱铁蛋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战壕外的什么人听见。
铁柱没立即回答。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又抬头望向保定城方向。远处传来隐约的金属碰撞声,那是北洋军在加固工事。
\"看到那辆铁甲车没?\"铁柱突然指向后方铁路线上那辆黑乎乎的钢铁怪物,炮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蔡将军说了,这次咱们有这玩意儿,还有十七军的重炮。等飞机场建好,管他北洋狗还是东洋鬼子再凶,也架不住咱们人多枪多。”
钱铁蛋点点头,却想起白天听炊事班老王说的闲话,东洋人人偷偷运来了什么新式火炮,能打十几里远。他刚想开口,一阵尖锐的哨声突然划破夜空。
\"全体注意!检查武器弹药!\"连长的贵州口音在战壕里炸响,“凌晨三点准时开拔!重复一遍,凌晨三点!”
战壕里顿时骚动起来。钱铁蛋手忙脚乱地往弹匣里压子弹,铁柱则慢条斯理地擦拭他那支滇一式步枪,动作熟练得像在抚摸情人的手。
\"小湖北,\"铁柱突然对旁边一个瘦小的新兵说,\"这仗打完,哥带你回家吃热干面。但这之前...\"他拍了拍腰间的炸药包,“得让老爷山上的兄弟们瞑目。”
小湖北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炮声打断。远处腾起几团火光,随即传来沉闷的爆炸声,西南军的试探性炮击开始了。
保定西南三十里,一座被征用的地主大院成了西南军前线指挥部。院子里电线纵横交错,通讯兵们抱着文件小跑穿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烟草混合的刺鼻味道。
正厅里,蔡锷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消瘦的脸庞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苍白。他右手夹着半截香烟,左手按在保定城模型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沙盘周围站着十几个高级军官,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诸位,\"蔡锷的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冯国璋和曹锟的三十五万残兵不足为虑,关键是山本一郎的第五师团和大山岩的第七师团。这次日本人派了两个甲级师团和三个乙级师团共二十万人。
\"他指向城西和城北的日军防区,“这些东洋人装备精良,气焰嚣张,必须首先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第一军代军长顾品珍猛地拍桌:“蔡司令!把主攻任务交给我们第一军!弟兄们憋着一肚子火,就等着给李军长报仇!”
蔡锷没有立即回应。他转向角落里那台电台,长沙方面的电报刚刚送到。他快速浏览着电文,眉头越皱越紧。
\"唐督军来电,\"蔡锷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日本外务省再次向英法施压,要求调停。袁大头也在暗中活动,想用和谈拖延时间。”
\"放他娘的屁!\"第七军军长习自珍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骂道,“袁大头杀了咱们那么多人,眼看就打到他的金銮殿了,现在想和谈?门都没有!”
蔡锷抬手示意安静:\"督军已经明确回绝。但国际压力确实存在,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他指向沙盘,“后日拂晓,第一军从西面佯攻顺平,吸引日军注意;十七军和第三军主力从南面清苑突破;第八、九军切断保定与天津联系。记住,此战关键在于...”
\"分割战场、逐步围歼。\"众军官齐声接道。
这时,一个参谋匆匆进来,在蔡锷耳边低语几句。蔡锷脸色微变,快步走向电台室。片刻后他回来,眼中多了几分凝重:“最新情报,日军在城北秘密构筑了重炮阵地,射程覆盖我军主要集结区域。”
指挥部里顿时一片哗然。顾品珍咬牙切齿:“狗日的小日本,玩阴的!”
蔡锷沉思片刻,突然转向装甲列车指挥官:“你们列车上的那门150毫米炮,能打多远?”
\"理论射程九公里,但...\"指挥官犹豫道,“铁路线已经被北洋军破坏了几处,我们不一定能靠近到有效射程。”
\"那就修铁路!\"蔡锷斩钉截铁,\"工兵营全部调给你,务必在天亮前修复至少到满城段的铁路。\"他又转向习自珍,“你们七军抽调一个团,伪装主力在城南活动,吸引日军炮火。”
命令一道道下达,军官们陆续离开去部署部队。最后只剩下蔡锷和参谋长两人。蔡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赫然出现几点猩红。
\"松坡兄...\"参谋长担忧道。
\"无妨。\"蔡锷摆摆手,望向窗外的夜空,\"唐启在长沙也不好过啊。英法美三国领事天天上门,\"他苦笑道,“有时候我真羡慕那些士兵,只需要考虑眼前的敌人。”
参谋长递过一杯热茶:“此战若胜,天下就安宁了。”
蔡锷没有接话。他想起三天前审问一个北洋军俘虏时,那个满脸稚气的小兵哭着说,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吃过饱饭了。战争啊,说到底都是老百姓在受苦。
\"给唐督军回电,\"蔡锷最终说道,“就说我军已准备就绪,三日后攻击保定。至于国际舆论...让他再周旋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