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化的世界里,只剩下毁灭的龙炎与青玄急促的喘息。
他身上的道袍已有多处焦痕,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每一次与E.N.d.的碰撞,都像是与一颗行走的太阳相撞,那股不讲道理的毁灭之力,让他引以为傲的太极圆转之道,处处受制。
攻,是道心之失。守,已是穷途末路。
“轰!”
又是一记“炎魔王的崩拳”,黑红色的烈焰如陨石般砸来。青玄双脚踏罡步,身形如鬼魅般横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冲击。但那狂暴的拳风,依旧将他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滚烫的地面上。
“咳咳……”他挣扎着半跪起身,望着那个沐浴在烈焰中、只剩下战斗本能的同伴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不,不能这样下去。
他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中的杂念。艾露莎还在蜀山试炼,同伴们还在阿斯兰特等他。他不能被困死在这里,更不能向自己的心魔低头!
他回想起师尊的话:“心魔源于本心,杀是杀不死的。”
也想起了艾露莎的话:“你要做的,不是去战胜那份恐惧,而是去接纳它。”
是了。
眼前的纳兹,是他“同伴羁绊”的具象化,也是他“恐惧失去同伴”的终极体现。
毁灭他,就是毁灭自己的守护之道。对抗他,就是对抗自己的本心。
既然无法对抗,为何不……顺应?
火之狂暴,当以水之柔和济之。心之狂乱,当以道之宁静化之。
眼前的E.N.d.,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颗失控的心猿。强行阻拦,只会两败俱伤。唯一的办法,是为他套上缰绳,为他寻回本心。
一念至此,青玄的眼神豁然开朗。
他不再闪躲,缓缓站直了身体,面对着再次咆哮冲来的E.N.d,双手在胸前结出了一个玄奥的法印。
他体内的道力,不再追求攻防,而是化作了一股宁静而博大的气息。
“乾坤定位,”
他口中低声念诵,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天地的律令。
一个巨大的金色八卦图,在他的脚下骤然展开,将他和E.N.d一同笼罩其中。狂暴的魔炎,在这片领域中,竟是为之一滞。
“四象归元!”
随着口诀落下,八卦图的四个方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虚影一闪而逝,整个空间被彻底封锁、镇定!
“吼——!!!”
E.N.d.感受到了束缚,发出了更加愤怒的咆哮。他浑身火焰暴涨,化作一道毁灭的洪流,冲向青玄!
青玄不为所动,法印再变。
“心猿归正,”
他的声音变得平和而悠远,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自八卦图的阵眼之中,升腾起无数条由纯粹金光构成的半透明锁链。这些锁链并非凡铁,上面流转着无数细密的镇心符文。
“意马拴缰!”
金色的符文锁链,如慈母的怀抱,迎向了那毁灭的洪流。它们没有与之硬碰,而是轻柔地、却又无比坚韧地缠绕而上,渗透进那黑红色的龙炎之中。
“滋啦——”
金光与魔炎交汇,发出的不是爆炸,而是净化的声音。
符文锁链并未试图熄灭火焰,而是在安抚那火焰中的狂暴意志。一条条锁链,如同灵巧的绳索,将E.N.d的身躯层层缠绕,束缚住他的四肢,封锁住他的力量。
E.N.d疯狂地挣扎,每一块肌肉都在爆发着恐怖的力量,但那些锁链却越收越紧。更重要的是,一股宁静祥和的道力,正顺着锁链,不断注入他的体内,洗涤着他灵魂深处的暴戾。
他身上的黑红色火焰,开始褪去那不祥的黑色,渐渐转为纯粹的赤红。狰狞的龙鳞与恶魔之角,也开始变得虚幻、透明。
那双燃烧的金色竖瞳中,毁灭的意志在消退,一丝属于纳兹的迷茫眼神,一闪而过。
“……青……玄……?”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下一刻,整个幻象,如同完成了使命的烛火,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青玄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脚下的八卦图也随之隐去。他浑身脱力,单膝跪倒在地,但脸上,却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守住了自己的道。
“真是感人肺腑的闹剧。”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黑眸青玄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拍着手,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嘲讽。
“为了那可笑的‘不杀’,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你真是……软弱得让我恶心。”
青玄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另一面:“你错了。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是吗?”黑眸青玄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那就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道漆黑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那人身穿一袭简单的黑色长袍,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眸深邃如夜。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连时间和空间都在他的面前失去了意义。
黑魔导士,杰尔夫。
黑眸青玄,这个由幻心古道催生出的、青玄内心最强的魔障,在看到杰尔夫的瞬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与恐惧的表情。
“你……怎么会……”
杰尔夫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看一旁重伤的青玄。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与青玄一模一样的“心魔”,仿佛在看一只碍眼的虫子。
然后,他抬起手,轻轻一捏。
“砰!”
一声如同玻璃破碎的轻响。
那个将青玄逼入绝境的黑眸幻象,连同他所构建的整个试炼世界,都在杰尔夫这随意的一捏之下,轰然破碎,化作了漫天的光影碎片。
纯白的空间恢复了原状,但气氛,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青玄强撑着身体站起,体内道力疯狂运转,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阿斯兰特大陆上最古老、最恐怖的存在。
“杰尔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杰尔夫这才将目光转向他,那双眼中没有敌意,只有着一种历经百年沧桑、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平静。
“你跨越世界时布下的阵法,很有趣。”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地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它在两个世界的壁垒间,留下了一丝微弱的痕迹。对我来说,构建一个分身,顺着这丝痕迹跟过来,并不算难。”
分身?
青玄心中一凛。仅仅一个分身,便能轻易捏碎自己的心魔,穿梭于幻心古道之内?那他的本体,又该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你来这里,想做什么?”青玄沉声问道,手中的斩邪剑,已然嗡鸣作响。
杰尔夫看着他,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奇异的弧度,那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混合了好奇与悲哀的复杂情绪。
“别紧张,我不是来与你为敌的。”
他转过身,环顾着这片由道法构成的纯白空间,眼中流露出一丝探索的意味。
“我只是……来看一看。”
“你的世界,你的‘道’,还有你师门背后所代表的……那套迥然不同的生死法则。我对这些,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