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西郊,坐落于布洛涅森林边缘的、被誉为“世界芭蕾圣殿”的巴黎歌剧院排练厅。巨大的穹顶下,午后的阳光穿过古老的彩绘玻璃窗,投下斑驳陆离、如同圣光般的光柱。空气中悬浮着细微的粉尘,在光柱中缓慢舞动。木质地板被打磨得光亮如镜,倒映着舞者们轻盈跃动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松香粉尘、汗水与皮革舞鞋混合的独特气息,以及一种近乎神圣的、为艺术献祭般的专注热忱。
排练厅中央,李美玲如同被神灵点亮的星辰。她穿着一身简洁柔软的烟灰色练功服,长发一丝不苟地绾成圆髻,露出天鹅般颀长优美的脖颈。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头和下颌线滑落,滴落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印记。她的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每一个肌肉线条都蕴含着惊人的控制力与爆发的美感。 音乐总监亲自执棒,乐队奏出《吉赛尔》第二幕幽灵之舞那段空灵凄美、又暗藏无尽悲伤与力量的旋律。
李美玲足尖轻点,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风托起,一个完美的fouetté en tournant(挥鞭转)!雪白的芭蕾舞裙瞬间绽开,如同一朵在黑暗中挣扎怒放的昙花!一圈!两圈!三圈……三十二圈!她的旋转稳定得如同精密的陀螺仪,足尖每一次落地都精准无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幽灵般的轻灵与哀愁!这是吉赛尔化为幽灵后对负心人阿尔伯特无边爱意与绝望的具象化!
排练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音乐和李美玲足尖敲击地板的哒哒声,如同密集的心跳。乐团成员忘记了演奏,舞伴们忘记了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牢牢钉在那风暴中心的白色身影上!首席指导老师玛格丽特夫人,这位以严苛闻名的芭蕾教母,此刻紧紧攥着胸前的十字架项链,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浑浊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水光。 最后一个铿锵有力的音符落下!
李美玲的旋转戛然而止!以一个单足立足尖、身体后仰成优美弧线、双臂如同折翼天使般向上舒展的arabesque penchée(倾倒的阿提丢定格姿势)!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后背,一缕湿发黏在腮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星辰,燃烧着超越极限后的巨大满足与纯粹的艺术之火! “bravo!”
“Incroyable!(不可思议!)”
“mon dieu!(我的上帝!)”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惊叹与掌声!乐队成员激动地敲打乐器,舞者们忘情地欢呼!玛格丽特夫人推开助理的搀扶,颤巍巍地冲上前,用力拥抱住李美玲,布满皱纹的脸颊上老泪纵横:“我的孩子!我的幽灵女王!你赋予了吉赛尔新的灵魂!巴黎!整个世界!都将为你倾倒!”
李美玲在老师激动的怀抱里微微喘息,脸上绽放出灿烂而疲惫的笑容,如同经历风雨后盛放的玫瑰。她能感受到汗水流淌的咸涩,更能感受到内心深处那座名为“自卑”与“质疑”的冰山,在这场近乎完美的挥鞭风暴中,正轰然崩塌!巴黎歌剧院的首席舞台,从未如此清晰地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这片纯粹艺术的狂欢之中,排练厅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被无声推开。一个穿着歌剧院行政人员制服、面容严肃刻板的金发女人悄然走进来,凑到玛格丽特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并递给她一个平板电脑。 玛格丽特夫人脸上的激动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凝重交织的复杂神情。她看了李美玲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忧虑。
“怎么了,夫人?”李美玲的心微微一沉,敏锐地捕捉到气氛的变化。 玛格丽特夫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平板电脑转向李美玲。屏幕上,赫然是欧洲最具影响力的古典艺术评论网站《缪斯之声》的头版头条,巨大的加粗标题如同一盆冰冷的污水当头浇下:
“奇迹还是掠夺?——东方芭蕾新星李美玲‘独创’舞步溯源风波!” 副标题更是字字诛心:
“知名编舞家汉斯·伯格曼实名指控:其《荆棘鸟》核心舞段及巴黎歌剧院《吉赛尔》新版‘幽灵之舞’创意,剽窃自其二十年前未发表手稿《火鸟之殇》!” 下方配图极具冲击力:左边是李美玲在伦敦临危救场《天鹅湖》时惊艳世界的“荆棘鸟之旋”高清定格,右边则是一张泛黄的、用铅笔潦草绘制的舞蹈动作分解图,几个核心姿态和连接动作,竟与李美玲的标志性舞步有着惊人的形似!文章内容更是引经据典、煽动性极强,将李美玲的成功描绘成一场处心积虑的剽窃骗局,甚至恶意揣测其获得巴黎歌剧院机会的内幕,暗示凤凰工作室用资本和资源为其铺路洗白! 排练厅内热烈的气氛瞬间冻结!所有人面面相觑,震惊、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目光,如同细密的针尖,纷纷投向场中那抹白色的身影! 剽窃?!
对于一个将艺术视为生命的舞者,尤其是站在巴黎歌剧院这样圣殿门槛上的舞者,这无疑是毁灭性的指控!足以将她刚刚展翅的羽翼彻底折断! 李美玲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如同被抽干了灵魂。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几张对比图,大脑一片空白。那所谓的“火鸟之殇”草图,她从未见过!那所谓的核心创意雷同,更是无稽之谈!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无数次血泪汗水浇灌、无数次灵魂燃烧才凝结出的结晶!
这指控,不仅是对她艺术的亵渎,更是对她人格的彻底否定!一股巨大的冤屈和冰冷的愤怒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她踉跄后退一步,声音干涩嘶哑,“我没有!这是污蔑!”泪水在眼眶中汹涌打转,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艺术被玷污的愤怒与心痛! “美玲小姐,”那位行政金发女人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鉴于目前舆论风波对歌剧院声誉造成的严重影响,总监办公室要求您暂时停止排练,并尽快对指控做出正式公开回应。在事情澄清之前,原定于明天的媒体发布会和舞台联排……无限期推迟。” 无限期推迟……?
这四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狠狠砸在李美玲的心上!她仿佛看到那扇刚刚向她敞开的金色大门,正在眼前缓缓关闭! 伦敦,凤凰工作室顶层,总裁办公室。 夕阳的余晖将泰晤士河染成熔金之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李香林清丽的侧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她站在窗前,背影挺直如孤峰,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气场。
办公室里,巨大的屏幕上正实时滚动着欧美各大主流媒体、社交媒体以及艺术评论网站的头条——几乎清一色被李美玲的“剽窃”风波占据!深海神殿控股的几家媒体更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推波助澜,将“窃取灵感”、“资本傀儡”、“芭蕾界的帕里斯·希尔顿”等污名化标签疯狂推送! 苏雪柔站在办公桌前,栗色发髻有些凌乱,一向沉稳的脸上满是愤怒与焦虑:“香林!这绝对是爱德华的手笔!汉斯·伯格曼那个老东西,十年前就因为创意枯竭被芭蕾圈边缘化了!现在突然跳出来,还拿出所谓的‘未发表手稿’?深海神殿肯定给了他想象不到的好处!还有那些对比图,明显是精心挑选角度、断章取义的拼凑!舆论发酵得太快了,完全是有组织的定向爆破!美玲在巴黎那边……”
“我知道。”李香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雪前的绝对零度。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在屏幕上那令人作呕的标题上。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上面是妹妹几分钟前发来的、带着巨大无助和愤怒的短信:「姐!他们是魔鬼!他们想毁了我!」 心疼如同利刃,狠狠剜过心脏。但比心疼更强烈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爱德华!深海神殿!他们用最肮脏下作的手段,攻击她最珍视的妹妹,玷污她妹妹视为生命的艺术! “深海神殿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舆论抹黑,就能让凤凰屈服?就能夺走属于美玲的荣耀?”李香林缓缓转过身,清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眼眸中,燃烧着冰冷到极致、又炽烈到焚天的火焰!“他们忘了,凤凰,是从灰烬里重生的!” 她大步走向办公桌,每一步都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雪柔姐!”
“在!”
“第一,立刻以凤凰工作室和我个人名义发布最高级别公告:强烈谴责汉斯·伯格曼及相关媒体毫无根据的诽谤指控,保留追究其一切法律责任的权利!宣布成立独立调查小组,邀请全球顶尖舞蹈史学家、编舞大师及知识产权专家,对所谓‘手稿’年代、创意原创性进行最严苛、最透明的第三方鉴定!”
“第二,联络巴黎歌剧院管理层,转达两点:凤凰工作室将承担此次风波给歌剧院带来的一切潜在声誉损失;同时,向他们展示一份文件——”
李香林从加密文件夹中调出一份高清扫描件,投射到大屏幕上!
赫然是李美玲从伦敦起飞前往巴黎前,在凤凰工作室舞蹈排练厅的监控录像时间戳与视频片段缩略图!旁边并列的,是李香林私人日记软件中加密条目的截图,清晰记载着李美玲在温世礼病榻旁守护时,深夜于病房套间客厅的地板上,用简易纸笔记录、比划《吉赛尔》“幽灵之舞”灵感雏形的时间和潦草手稿照片! “用最清晰的时间线证据链,告诉所有人,美玲的创意,诞生于伦敦至暗时刻的守护里,诞生于对生命与艺术的深刻感悟中!那个汉斯·伯格曼的所谓二十年前手稿?”李香林唇角勾起一抹锋利如刀的冷笑,“让他拿出来!让他证明二十年前他就能描绘出十年后才出现的超高速摄像机才能捕捉的连续动作分解!”
苏雪柔看着那无可辩驳的时间戳铁证,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对!时间!这是最硬的证据!那个老东西的手稿年代绝对经不起碳检测!” “第三,”李香林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刃,斩钉截铁,“启动‘荆棘鸟鸣’计划!调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全球媒体资源,不惜一切代价!把美玲在伦敦救场的完整录像、她创作《荆棘鸟》时每一滴血汗的记录、以及她为巴黎首演付出的超出常人百倍的努力——所有真实、震撼、闪耀着人性与艺术光芒的影像和故事,用最大的声量,推到世界的面前!让世人看清楚,真正的荆棘鸟,是如何在烈火中歌唱的!” “是!”苏雪柔精神大振,立刻转身执行。 办公室内只剩下李香林一人。夕阳的金辉洒在她身上,如同为她披上了战神的铠甲。她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暗流汹涌的伦敦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封云霆发来的加密信息:
「伯格曼在瑞士银行账户异常大额资金流入,源头指向杜邦家族离岸公司。深海神殿资金链异动,疑似准备对西非‘星泪’铜钴矿发起恶意收购,截断我们合金供应链。爱德华动了。」
信息后附上一个坐标和简短代号:「L.S 接触点已锁定。静待。」 爱德华的獠牙果然不止一副!舆论抹黑只是烟雾弹,真正的杀招在矿产供应链!而那个神秘的“L.S”……似乎也正在这风暴中心悄然现身? 李香林的目光掠过屏幕上妹妹在排练厅光芒四射的照片,又扫过封云霆信息里的坐标。她纤细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朦胧的痕迹,仿佛在勾勒一幅无形的战场地图。 “舆论战?资源战?还有……神秘的棋手?”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却带着掌控风暴的绝对力量,“那就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凤凰的舞台,从来就不止芭蕾。”
“荆棘蒙尘何所惧,玉壶自有照妖光。千重浊浪扑孤屿,一曲清鸣震八荒!” 无声的战歌在她心中铮鸣。巴黎的迷雾,伦敦的暗涌,深海神殿的獠牙,还有那神秘莫测的凤凰火漆……这场围绕荆棘鸟王冠的战争,已然奏响了最激昂也最诡谲的乐章!而李美玲能否在风暴中心,以最耀眼的舞姿击碎污蔑,登上那梦寐以求的圣殿王座?答案,隐藏在即将到来的、那场注定举世瞩目的彩排之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