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泛白,沐云镇的街道还未彻底苏醒。柳巷小院里,清水蹲在门边洗着脸,凉水刺骨,反倒将她脑中些许烦乱清清爽爽地冲刷出去。
“喔唷,好冷!”
她拧干了帕子,望了望天色,又望了望那扇紧掩的房门。
“快醒了吧。”她自语。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响,碧华抱着被单出门晾晒,看到清水时一怔:“你这么早?”
清水站起身,甩了甩鬓发沾染的水珠,懒懒一笑:“要出趟门。”
“去买东西?”碧华一边擦绳,一边随口问道。
“嗯,也算。”她答得模棱两可,“得出镇几天,去趟远村。”
碧华皱眉:“去做什么,要走这么远?”
清水歪了歪头:“放心,没事,那啥咱俩之前不是稍稍聊过我的事…呃。”
她看向碧华,语气忽然多了一分正经:“你们别乱跑,也别轻信外人瞎打听。沐云明面虽稳,但水面下还不知多少巨物潜伏。”
碧华凝神望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们会留心的。”
这时,莱恩一边扎着腰带,一边睡眼惺忪的往出走,一见清水背着包袱站在门边,惊呼一声:“阿姨你要走啦?”
“几天就回来。”清水拍拍他脑袋,“乖乖练拳,听你娘的,等我回来还要检查。”
她朝碧华挤了挤眼:“要是他偷懒,记得在我屋里找那根竹棍。”
“哼。”莱恩撇嘴,“你走了,厨房剩饭都没人吃了。”
“你们不会少煮点!”清水大笑。
她转身大步迈出门槛,身影洒在清晨微斜的光里。
街口,一辆旧车轱辘吱呀作响停着,清水跳上车板,朝车夫点点头。
沐云镇的牌坊渐渐退远,她脑中浮现出一张简单的地图。
“息木村,沐云镇下辖最北侧村落,啧,都快到别的镇城了…”
“镇器以神祠做掩,香火延绵不绝。”
她嘴角轻挑,风吹动她短发。
“真希望这趟,可别有什么幺蛾子。”
息木村位于沐云镇最北角,依山傍水,气候潮湿,沿途草木茂密。车行一日,入村时已近黄昏。
村口立着一块旧碑,刻着“福神佑民”四字,字迹斑驳。面前摆着一个大香坛,碑上被常年香火熏得发黑,隐有油亮。
清水下车,一打眼便看见远处神祠檐角高挑,香火缭绕,竟比镇中心的正祠还繁盛。
清水停在原地,细细感受了一下息木地脉流转,不多时便察觉到一点不对。
“嗯…镇器没感觉有所破损…地脉流动不但很正常,好像还生机勃勃的…”
清水看了看神祠围着的人群,只得暂时打消前往查看的念头,踏步往村里走去。
“人太多了,没法仔细查看,晚些再找机会过来吧。”
一群小童奔跑着经过,口中还念着:“福神庇佑,万事安顺~”
她走进村中,村民纷纷对她点头作揖,脸上带笑,却好像是脸谱一般的木然,像是排练过无数遍的礼仪。
不等清水仔细打量一番,身侧便又凑过来个人。
“姑娘是来投香的?”这人是一名有点佝偻的老妪,身穿打着补丁的短袍,布满褶子的脸上努力挂上笑容,但眼神却如死水无波,盯着清水。
清水含笑摇头:“路过看看。”
老妪点点头:“夜里别出门,神巡时不宜乱走。”
她声音轻,却不容置喙。恰好鸟雀扑闪着翅膀飞起,清水不由得一悚,这村子,处处透着古怪。
清水踏入临时住下的客栈,越坐越觉得不安。
夜深后,她身着夜行衣悄然起身,径自前往村外神祠。
月色照在神祠门外,堂内香火竟未熄灭,香炉中三柱长香燃得极旺,甚至没人添香,却自余香不散。
她站在神祠前,眉头一点点锁紧。
“这不是供神,这是在引动镇器流转,地脉泄流!怪不得白日我见此地生机勃勃,原来是地脉外泄!”
她耳朵微微竖起,感觉到了好似有人接近,接着屏气凝息,一个起落越上神祠房顶,静静潜伏下来,融入黑夜。
流云渐渐遮住月光,神祠外走过来五个人,这五人高矮胖瘦不同,却均是身着黑衣,披着连帽斗篷,其中二人一言不发快步踏入神祠堂内。
“嗯…最多再有三日,地脉之气就泄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在以密法引动镇器残余玄气,就算它不崩解,也得玄气大失无法镇压王国气脉!”
一名身材矮小佝偻着背的黑衣人先一步上前,观察了一番炉中长香,接着回头门外一名高大的黑衣人说道。
“进门这矮子身形咋那么眼熟…这声音也好像听过…啊!之前那个老妪??”
清水发觉此人身份,更是藏的更深,甚至想把自己融入瓦片。
那名高个子并没说话,把头转向身侧的一名身材明显庞大的胖子。
清水忍住了从房顶探出头去观察的冲动,继续屏气潜伏。
那胖子二话没说,蹲下身来,斗篷里伸出一双大手按向地面,接着斗篷鼓荡,露出了其内岩石一般的身材。
霎时胖子双手与第接触的部分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接着旋风一般的气流围绕胖子展开,有什么东西被引动,神祠燃香烧的更旺!
“引动地脉之力汇聚,既能强化自身又能改变不了地形…但仅仅引动并未使用,这个手法…不好!这是土曜一支的绝技‘聚气裂土’!该死,得赶紧告诉水曜使…糟了!”
清水趴在房顶感受到地脉涌动,加上本都是七曜使同僚,对彼此一些手段还算了解,在发现对方竟然使出土曜一支绝技后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这事还有土曜内应参与。
匆忙中正准备悄悄遁走,不慎擦到瓦片,响起了轻轻一声“喀嚓”。
神祠门前正在聚气成风,这微不可察的一声寻常人也无法听到,但下面这几个人哪个又是泛泛之辈!?
神祠内的老妪和另一人率先出手,二人一个扬手就是两片寒光,另一人斗篷一舞从中掏出一把大刀,足下用力,破顶而上!
“什么人!”直到此时,门外的第三人才开口喝问。胖子仍在聚气,高个动也未动。
清水在房顶狼狈一滚躲过两发暗器,接着朝前一窜又避开破顶而上的大刀刀尖,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爬了起来。
流云滚滚,月光终于在云走之后撒了下来。
清水双目含霜,嘴角虽然仍像带笑,但从她浑身紧绷的肌肉来看,此时她并不轻松。
“问别人之前先介绍一下自己!”清水盯着三人中的高个,手缓缓摸向后背,掏出两把短刀。“土曜一支?怎么干上了这种勾当!”
武器在手了,清水定了定心神,那个顽劣的性子又冒了出来。
“看看你们,高的高矮的矮,一个胖的像球,一个驼的像缸,还有个以头撞梁的缺心眼。”清水把玩着短刀,向下一指:“咋的,‘天残地缺’组合?跑这来练功?”
神祠内的老妪大怒,张口正欲怒骂,门外的高个却嗤笑一声。
“吵架是小孩子的手段。”高个子摘下斗篷上的帽子,抬眼看向清水。
清水对这张脸没印象,但男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水曜一支吧?水曜只有两名女性成员,你是坎?还是离?不过以你这几句话,大概率是离吧?”
男子好整以暇,但话语却那么冰冷。
“你以为,看了这些,今晚还想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