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仲夏的首都,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总装备部电子信息局那栋新启用的灰色大楼里,中央空调的冷风也吹不散叶修心头的焦灼。
刚在侦察装备处副处长(技术九级)的位置上熟悉了一周流程,一份标注着“加急”的任务便落在他案头:
空中侦察体系现状与装备技术能力摸底调研
总装电子信息局侦察装备处(牵头),联合总参二部(情报)、空军装备部
新组建的航空工业第一集团公司(AVIc I)
结合近期国际军事技术动态(特别是科索沃冲突),评估我军空中侦察体系与主要战略对手(特指鹰酱)代差,提出跨越式发展路径建议。
两周内提交初步报告。
“叶副处,这是硬骨头。” 处长将文件递给他时,神情凝重,“AVIc I刚挂牌(1998年6月由原航空工业总公司拆分重组),千头万绪。
但科索沃那边…天上飞的、地上炸的,给我们敲的警钟太响了!上头要最真实的情况,再难听也得报!”
叶修捏紧了文件,边境线上那架“鹰眼”歼八R被迫返航时留下的信息真空期,以及报告里反复强调的“滞空时间瓶颈”,再次刺痛了他的神经。
“明白!我明天就去!”
位于首都北郊的航空工业集团总部大楼,气派恢弘,崭新的“AVIc I”标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处处彰显着航空工业整合资源、蓄势腾飞的雄心。
然而,当叶修带着联合调研组踏入其核心的“航空电子与任务系统研究所”(代号603所)时,扑面而来的却是沉重的现实感。
接待他们的是603所总工程师,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专家,姓陈。
没有过多的寒暄,陈总工直接将他们引至一间保密等级极高的综合演示厅。
巨大的屏幕上,投射出当前我军主力空中侦察平台的图谱:
核心仍是 “歼侦-8F\/R(基于歼八II平台)”。
陈总工指着参数:“实用升限米,最大速度m2.2,光学\/红外侦察半径150公里,雷达侦察半径(合成孔径模式)80公里… “单次任务滞空时间,极限2.8小时。” 这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快、最高的‘眼睛’。”
叶修的心沉了一下,这与他在边境的体验完全吻合。
面对广袤的战场和瞬息万变的态势,这点滞空时间杯水车薪。
“轰侦-6(基于轰六平台):航程远(6000公里+),载重大,可搭载大型侧视雷达和电子侦察设备。“
但陈总工直言:“平台老旧,突防能力弱,生存力堪忧。主要用于战役后方相对安全区域的广域普查,无法胜任前沿高威胁环境。” 速度慢(亚音速)、机动性差、雷达反射面积巨大,在现代防空体系下几乎是活靶子。
“无侦-5(长虹-1)”仿制自苏联拉-17靶机的低速、中低空无人侦察机。
陈总工语气带着无奈:“主要用于炮兵校射和战场局部监视。航程短(约200公里),速度慢(<200公里\/小时),载荷能力极其有限(简易光学相机),抗干扰能力基本为零,极易被击落或干扰失联。是填补空白,但…聊胜于无。” 屏幕上播放的试飞画面,其缓慢笨拙的姿态,与叶修报告中构想的“长航时、多功能无人机”相去甚远。
如运-8改装的电子侦察机、海上巡逻机等,数量稀少,且专用性强,难以形成体系化的战场实时感知能力。
陈总工长叹一声:“叶副处,不怕你笑话,这就是我们的主力‘家当’。”
“科索沃那边,北约的U-2S、Rc-135、‘全球鹰’原型机(Rq-4)、‘捕食者’(mq-1)在天上织网,E-3、E-8指挥控制,形成‘发现-定位-跟踪-打击-评估’的闭环。我们呢?还在靠飞行员用命去拼那两三个小时的‘窗口期’!差距…是全方位的代差!”
调研深入至具体分系统,问题更加触目惊心:
高分辨率光学镜头、高性能合成孔径雷达(SAR)核心部件(如行波管、高精度稳定平台)严重依赖进口,受制于人。
国产器件在分辨率、作用距离、抗干扰能力、小型化方面差距巨大。“我们最好的机载SAR,分辨率勉强到3米,而美军‘长曲棍球’卫星SAR在九十年代初就达到了1米!这怎么比?” 一位雷达分系统主任工程师情绪激动。
机载高速、抗干扰、大容量数据链是实时情报回传的生命线。
603所展示的试验型号,理论带宽仅2mbps左右,且抗干扰能力在复杂电磁环境下远未达标。
“边境冲突你们用的数据链,是特批的、不计成本堆出来的‘盆景’,无法大规模装备。通用装备的数据链…唉,传几张高清图片都费劲!” 陈总工摇头。
长航时无人机所需的高效、可靠、长寿命涡扇\/涡桨发动机是绝对的短板。
现有的涡喷-6(用于歼侦八)油耗高,寿命短;
适用于无人机的先进中小型涡扇发动机,几乎空白。
“没有‘心脏’,再好的无人机设计也是纸上谈兵。” 负责动力系统的副总师一脸愁容。
机载实时处理能力弱,多源情报(光学、雷达、电子信号)的自动融合、识别、分发技术处于起步阶段,严重依赖地面站人工判读。
为了更直观地理解差距,总参二部的情报专家在高度保密的简报室,为调研组播放了经过处理的科索沃冲突影像资料和解密情报分析(部分源自国际公开信息及技术评估)。
屏幕上的画面,让叶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