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虎一声狂啸,朝阿墨扑来!
阿墨没有退让,上抢一步半跪着,举起长矛,对准老虎较为柔软的胸腹部,将矛尾插入雪中,紧紧抵住雪下冻得坚硬的土地。
说时迟,那时快,老虎身体已然腾空,无法闪避,没扑倒阿墨,身子却扑到耸立的矛上,矛尖从左肩扎入,“嗞”的一声响,向左一歪,倒在雪中。只听得“咔嚓”一声,矛杆在沉重的虎躯和千钧力道的摧残下生生折成两段。
阿墨只觉得双手虎口一阵剧痛,赶紧松了手,身子却已被带倒,跟着摔到雪地上。时间容不得阿墨有任何犹疑,他顺势向左一滚,右手抓起另一根长矛,左手从背后抽出梭镖,向老虎飞掷过去。
“嗖”一声,第一支梭镖深深扎入老虎右侧腹中,旋即第二只梭镖出手,此时剧痛让老虎怒不可遏,挣扎起身,腾跃闪过,向阿墨追来。但左肩透伤,腹中带着一支梭镖,老虎一瘸一拐,已经难以对阿墨造成威胁。
阿墨已然心中有数,一边后退,一边再抽一支梭镖,稳稳掷出,扎入虎背。老虎哀嚎一声,转身奔逃。
阿墨嘴角微扬,任老虎逃走,不慌不忙上前两步,拾起裂风弓,连发两箭。
这只恶虎终于倒下了。
阿墨这才长吁一口气,自查身体,并无受伤,只是双手手腕仍有些疼痛。若松开长矛时慢上半分,双腕必然扭伤,结果如何便不好说了。
走到老虎身边,只见这老虎口鼻流着血,口中哈着白气,似乎不甘,但也只能在寒风中等待死亡。阿墨复盘猎虎过程,心有余悸。
“若是师父在,老虎扑击那一矛必是干净利落,直透喉脖,也就没有后面的事儿了。相比师父,我的准头终究是差了点火候……”
阿墨坐了一会儿,待老虎死透,方才取出匕首,将虎胆取了出来。剖开方知,自己投出的第一只梭镖透入虎腹,离虎胆仅半指之遥,差一点点便将虎胆扎破。
阿墨心中大呼侥幸!
然而侥幸过后,难题摆到阿墨面前:这枚仅有的虎胆,是给道姑,还是给贺兰霜?
“算起来,霜儿与我有约在先,可给道姑,也是为了给霜儿做药的……”
“若给道姑,便是与霜儿毁约,她定不饶我;可是给了霜儿,她便没了恢复容颜的机会……她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但我是知道的,我必须替她作个选择!”
“对,霜儿买卖不成,顶多是失些银两;‘生肌散’若制不成,月儿姐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霜儿也要一辈子带着面纱,甚至不敢跟贝支表明心意……我不能因为惧怕霜儿发火,就让霜儿一辈子生活在童年的阴影之中!”
脑中一番天人交战之后,阿墨决定:与贺兰霜爽约,将虎胆交给道姑。
“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了霜儿好。”阿墨自我安慰道:“我回县衙复命的时候,厚着脸皮多要点赏银,弥补霜儿买卖失败的损失便是。有了银子,霜儿多少能消消火!”
阿墨收好虎胆,又起身截下一节虎尾收好,用以向苟剑复命,然后将老虎尸身埋藏,朝密林中走去。
来到道姑所在之时,天色已暗,四周的老树枯枝肆意无序地伸展着,到处是霉腐的气息。绕着茅屋走了一圈,不见半点灯火,想到道姑那张枯瘦的脸,阿墨心中怯怯,站在屋外,不敢敲门。
“进来吧。”屋内传出道姑沙哑的声音。
“哦。”阿墨唯唯诺诺应了一声,顶着刺鼻的药味儿,推门而入。
些许月光透过门窗照进茅屋,昏暗中阿墨只见到一个人影轮廓在一方蒲团上打坐。蓬乱的发丝却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
“拿来吧。”道姑又道。
阿墨掏出虎胆,双手递给道姑。道姑闭着眼,将虎胆放在鼻尖处嗅了嗅,面无表情道:“不错。放供桌上吧,再把桌上那只供碗和那张符纸取来。”
供桌上置着一张画满字的符纸,两只碗,一只是空的,另一只装了半碗水。阿墨将虎胆取回,小心翼翼地放到空碗里,又小心翼翼地将装水的碗和符纸取来,递给道姑。
“仙姑,前番您说还差药材两味,如今虎胆已到,不知还差一味什么药?请仙姑明示,弟子这就去取。”眼见着道姑左手接了碗,右手接了符纸,阿墨问道。他心中只想赶紧离开。
“别急,待会儿就告诉你。”
说这话时,道姑慢条斯理,左手端着供碗,平放丹田之处;右掌缓缓摊开,掌心向上,符纸托于掌间。然而话音刚落,道姑遽然睁眼,眸中乍现一团亮光,右手不知如何凭空生出一团火焰,符纸瞬间燃起,化作一团灰烬飘到半空。
道姑口中念念有词,阿墨听不明白,只听到最后一声“急急如律令”,道姑掌中真火瞬间熄灭,扬手一抓,将那符纸灰烬捏在手中,回手在丹田上方一尺处揉搓,碎密的细灰便“窣窣”地洒落在左手碗中。
“来,把这碗符水喝了。”道姑伸手将碗递给阿墨。
阿墨哪敢拒绝?乖乖双手接过,一仰脖子便“吨吨吨”地灌下肚去。饮罢,依旧双手捧着,将碗递还道姑。道姑闭目不接,阿墨便自将空碗又放回到供桌上。
“下一味药,我要一条人命,且须在七日之内。”道姑终于开口。
“什,什么?”阿墨不敢相信,只以为自己听错,便确认道:“仙姑,您说的是……人,人命?还是别的什么药材?”
道姑依旧静静打坐,没有搭理。
阿墨便道:“仙姑说笑了,人命怎么能是药呢?再说,鹿角带得回,虎胆也带得回,便是龙须,若此山确有真龙,照理也能带得回,可这人命……如何带的回?难不成要我抓一个活人过来,让仙姑你取他性命不成?”
道姑面无表情道:“不妨,你方才服了我的摄魂符水,七日之内杀人,其魂魄便被摄服在你身体左右,出也出不得,离也离不得;阎王审不得,孟婆见不得。你将他魂魄带来我这里即可,其他事我自己理会。”
眼见道姑认真,阿墨又惊又恼,问道:“仙姑,什么药须得人命来制?药者,救死扶伤之物也,你这倒好,平白取一人命入药,哪有这种道理?不荒唐么?”
道姑不耐烦道:“小毛孩儿,是你求我,非我求你,你最好搞搞清楚!”
说罢,道姑睁眼瞪着阿墨,目光凌厉,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