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渐散,玉门关在雾霭中慢慢地清晰起来。
阿墨策马来到玉门关口,下马,对关门前的一个守兵甲单膝下跪请求道:“兵哥,小民有事,求见东方卫老将军。”
立即另有一名年长的守兵上前,兵长的模样,一起挡在阿墨身前。守兵甲问:“你是干嘛的?哪国人?”
“兵哥,小民有事,求见东方卫老将军。”
兵长道:“做生意的话,出示通商碟文,不过看你也不像……走亲的,出示贵国官制名牌,验罢通行。”
“长官,小民有事,求见东方卫老将军。”阿墨执拗地求着。
守兵甲已然不甚耐烦,抽出一根短棒,指着阿墨凶道:“我只数三声,数完之前,通商牒文,官制名牌,你若拿不出来,就给我麻溜儿滚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一……二……”
阿墨将手伸入怀中,摸了一下方月给的信笺,却又松手,未掏出来。
“不知这俩守兵什么脾性,不能轻易把信交他俩手上!”阿墨心中思忖。
这时守兵甲口中一声“三!”,举棒就要打来。阿墨大声叫道:“我这有一封信笺,自江南梁溪而来,要呈给东方卫将军!”
此话一出,两名守兵面面相觑。
“信笺呢?我替你转呈。”守兵甲口气软了几分。
阿墨与贺兰霜生活了半年,审时度势、见机行事的本事也学了五六分,一看守兵甲颓了,陡然硬气道:“此信关系重大,非我亲呈不可!”
兵长绕着阿墨转了一圈,狐疑道:“你说信自江南梁溪来,你却为何自关外而来?江南人可没有你这种鹰钩鼻子一头卷毛的长相!”
一瞬间,阿墨似贺兰霜附体,冷笑回道:“呵呵,若是寻常信笺,交由官驿送达即可,何须我这种长相的人送?既然我送,我走什么路线安全,什么路线保险,你们管不着。”
阿墨嘴上说着,心里却满满的都是贺兰霜。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贺兰霜送一趟信五两银子也并不过分,当中各种刁难,各种艰险,若不亲自体验,谁能知晓?
兵长却没这么好打发,又对阿墨喝道:“你这种油嘴滑舌的我见得多了!以为光凭一个江南梁溪,就能去见东方将军?”
阿墨想起方月说过,她父亲与东方卫是故交,便说:“此信乃江南梁溪方氏所托,若东方将军见不着信,后果你俩承担。”
“放屁!哪来的什么梁溪方氏?再不走,我只能按你闯关处置了!”兵长边说,边抽出剑来。
事已至此,阿墨干脆横下一条心,昂首道:“我劝你还是先禀过东方将军!”
两位守兵见阿墨全然不惧,对视了一眼,兵长道:“我去问过东方将军。你在这里等着,别给我耍花样!”说罢扬手又招来两名守兵,一起看着阿墨。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兵长回来了。
兵长抱拳道:“东方将军准你入见!”
阿墨也不客气,一声“带路!”,几名守兵手按利剑,前后拥着阿墨,向关内走去。
到了总兵衙署,阿墨远远瞥见东方卫在堂上正襟危坐。功曹、主簿、各级副将分列两边,凛然有序,威严肃穆。
阿墨走快两步,到得堂上,跪下拜道:“小民肖离墨拜见东方将军!”
“肖离墨?”
“是!东方将军叫我阿墨即可!”
“起来吧!”东方卫道:“听说你有江南方氏的信给我?”
“是!”阿墨恭恭敬敬地回答。正要掏信,东方卫突然问道:“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面?”
阿墨乃是汉胡混血,长得又极英俊,既像汉人又像胡人的脸庞很好辨认。
“是,小民有幸与将军见过一面!至今魂思梦牵!”阿墨抱拳道,心中却说:“明明是见过两面了。”
“何时何地因何事相见?”
“前番有一次,小民在村中过夜,遇匈奴前来劫掠。若非将军领兵来救,小民命休矣!”
“嗯……本将想起来了。你那小媳妇可还好?”
东方卫这一问,似钢针般扎透了阿墨的心。阿墨却只能硬编道:“她……还好,回车师娘家去了。多谢将军关心。”
东方卫点点头,招招手道:“你把信拿过来吧。”
阿墨掏出信笺,刚上前一步,脚未落地,只听“铮”地一声,眼前明光一晃,一柄利剑直冲着自己,剑锋几乎划到了自己的鼻尖。
抬眼一瞧,年轻军官沈星正剑指自己,怒目而视。
“退回原地!”沈星恶声呵斥。
阿墨低头退回,双手将信笺举过头顶。沈星上前取了,呈交东方卫。
东方卫接过展开,细细读着,虽面无表情,但渐渐双手却微微抖了起来。寻常人注意不到,阿墨却看在眼里。
一遍读罢,东方卫又读了一遍,才放下信笺。过了一小会儿,抱拳称谢:“阿墨,多谢你和你媳妇一起救下方家小女!不知本将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将军言重!救人乃是分内事。至于报答,小民无所求,若将军不弃,愿在玉门关求一军职。”
“嗯,信中倒也说了,若见此信,则送信之人有心投奔玉门关。”
“是!望东方将军收容!”阿墨道。
不等东方卫开口,沈星在一旁冷笑:“笑话!小飞贼,今日见你自投玉门关,我还以为你来给将军呈上悔罪书自首,没想到你自己的罪状一句不提,还想谋求军职?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沈校尉莫要无理。”东方卫道:“你可确认就是他劫了于阗使团?”
“将军!”沈星回身抱拳道:“匈奴劫村那夜末将就已怀疑,只是天黑,还不敢一口咬定。现在白日朗朗,属下百分之百肯定,就是这厮!”
东方卫低头看了看手中信笺,犹豫片刻,又问沈星:“当真确定?”
沈星恨恨道:“他这非胡非汉的脸,化成灰我都认得!他和他那所谓的小媳妇,绝非善类!”
说罢又扬起剑斥问阿墨:“你今投玉门关,到底作何阴谋,说!”
阿墨自知不能再默不作声,便反击道:“这位长官,为何盯着我不放?你自己保护不力,恼羞成怒,便拿我来撒气是么?”
“你!”沈星气得青筋暴起,若非身在总兵衙署,估计早已挥剑砍来。
东方卫拍案喝道:“行了!本将自有定夺。阿墨,就算你与于阗使团一案无关,玉门关也不是想投就投的,除非你有过人的本事。若任谁都可冒然来投,我们玉门关岂不就成了乌合之众?”
阿墨朗声道:“将军,我自信射箭的本事,不输在座任何一人!”
东方卫道:“你射箭的本事,那夜我倒也领教过。但是今日你须得再让在座众人心服口服。”
说罢,东方卫摸出一枚五铢钱起身,捏在左手中道:“衙署大门距我桌案二十步,你退至那里,若能射中我手中钱币,我可以考虑收你!”
左右大惊,呼道:“将军,如此太过危险,绝对不可!”
沈星也单膝下跪道:“老将军,这飞贼居心叵测,说不定正想对您图谋不轨,就这么站着让他射,岂不正中飞贼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