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多坐直身子,试探道:“骨都侯,不瞒你说,本王此番邀您来此,也是想请你做个参谋。”
昭文彦伸手道:“王爷请讲!”
“骨都侯方才所说的,本王确有在考虑。但话说回来,本王那俩弟弟为人厚道,本王若是不闻窗外之事,吃喝玩乐一辈子,他们也未必会把本王怎么样。骨都侯你说,本王为何一定要冒那个险,摘那个果实?”
昭文彦道:“对对对,你那俩弟弟厚道,可车合烈呢?你俩弟弟年幼,若登汗位,必然倚重车合烈。车合烈飞黄腾达,王爷咽得下这口气?他本就是车师前部的王爷,倘若起了二心,将来汗位易主,也说不定。”
说到车合烈,沙罗多气血上涌,双面陡然涨红。
眼见起了效果,昭文彦趁势道:“再说说天下之势。汉朝觊觎西域久矣!车师今已一统,只要与我匈奴联手,便可绝汉人之势于玉门。西域诸国以及匈奴,即便再多纷争,文化、习惯、民俗毕竟相似,实为一家,而与汉人相去甚远,岂容汉人插手?”
沙罗多对此深以为然:“此话不假!可惜连我太傅乞老头都知道的简单道理,我那愚蠢父汗却偏偏不知,非搞什么中立政策,首鼠两端!”
“王爷高明!”昭文彦赞道:“首鼠两端,右贤王最恨此等小人!这种作为的下场,看似两边不得罪,实则两面不讨好!”
“王爷,”昭文彦继续说道:“如今大汉强势,我匈奴王庭、左庭屡战屡败,皆已退居漠北,大单于将来重心必是经营右庭,这也是无奈之举。”
“王爷若此时掌控车师,与匈奴结盟,莫说右贤王这,就是在大单于那里,也会是炙手可热的红人!此等不世之功,该取即取!到时你与右贤王一道,号令西域,岂不美哉?”
听到此处,沙罗多已神色飘然。
“王爷,本来,右贤王也愿意等上一等。可惜你们汗王迟迟未立汗储,你那俩弟弟又已成人。老夫认为,王爷是时候主动一些了!”昭文彦俯下身子低声说。
“那本王就……?”沙罗多与昭文彦目光相对,须臾,两人会心一笑。
“王爷如此英雄人物,机会完全可以自己创造。王爷记住,匈奴右庭,永远与王爷站在一起。”昭文彦说。
沙罗多咬牙切齿道:“最难啃的骨头,便是车合烈。他身为掌军,手握军权。他一日在都城,我便一日难作为!”
昭文彦道:“这都城内的事情,老夫没有王爷清楚,就不瞎参谋了。需人商量时,可送来密信,老夫或许能出出主意,匈奴永远是王爷的后盾。不过改天换地的事,一旦要做,就需以雷霆手段,速速解决,缓则不达!”
闻得此言,沙罗多心里踏实许多,但还是皱眉不语。
“就算车合烈在,都城的驻军也不多,谁有焱狼骁骑,谁就掌控都城。”昭文彦问:“敢问王爷手中现有几支焱狼骁骑?”
沙罗多伸出三个手指。
“另外三只,还在汗王手中?”
沙罗多摇头答道:“我父汗手中,如今仅巴洛迦所领一支;另外两支,一支在我义弟肖离墨手中,还有一支为我三弟贝支所有。”
昭文彦略作沉思,道:“不妥,如此仍不保险。王爷,还需想法将你两位弟弟手中的焱狼骁骑搞到手中,如此足以封控都城!到时不管文攻武斗,尽在王爷手中掌握!”
两人低语相谋,直至暮色沉沉,归时已至。昭文彦作揖道:“王爷,老夫腿脚不便,恕不远送。今后还望王爷与老夫常通有无,共商大事。记住,匈奴永远是王爷的后盾!”
沙罗多起身作别,说:“待本王回去看看乞掌政有何安排,再想个万全之计报与骨都侯。告辞!”便领着拉迪出了屋子。
阿柴见沙罗多出来,瞪了那匈奴守兵一眼,跟着沙罗多走了。沙罗多对阿柴下令道:“阿柴,进了务涂谷,即刻去请乞掌政来府上见我。”
行了几日,回到务涂谷城,阿柴一刻未歇,便请乞远谋去了。
乞远谋到了沙罗多府上,也不客气,直问沙罗多:“王爷,这些日子,你又去哪儿啦?”
“紧张什么?太傅是在担心贝王爷吧?放心,本王说话算话,不打他主意。”沙罗多坏笑。
乞远谋心安,这才坐下问:“王爷找我何事?”
沙罗多道:“太傅多次说过,只要不动贝支,定助本王拿下汗储。今日本王就想听听,太傅心中打算。”
“王爷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贝支成人礼都快一年了,本王按太傅的吩咐,天天到皇家书阁看书写字也一年有余!”沙罗多火道:“太傅,你的办法再不管用,本王就只能按自己办法走了。”
“王爷什么办法?”乞远谋又惊又疑。
“本王先烧了皇家书阁,后面的,不用太傅操心!”
乞远谋只当沙罗多说气话,叹道:“王爷,你年逾三十了。早年老夫便劝王爷早日成亲,早生皇子。若给汗王添了皇孙,这汗储早就是王爷的了。”
“太傅,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算今夜便逼我成亲圆房,最快也得十个月,才能造出个人来。”沙罗多嘻嘻哈哈道。
“贝支还小,一时半会儿不会成亲。王爷你哪怕寻个贵户千金踏踏实实成了家,在汗王那便有了天大的优势。人老了,就图个心安!”
“太傅,若你就这点主意,那便请回吧。”
“王爷当真不考虑这条路?”乞远谋逼问道。
沙罗多脑海中远远地浮起一位楼兰公主的朦胧身姿,眼中泛起无尽伤感,低声回了一句:“不考虑。太傅请回。”
乞远谋叹了口气,继续道:“好,这个优势不考虑,还有另一条路,王爷敢走,在汗王那也是个大大优势。但这是条险路。”
“说来听听!”沙罗多已心不在焉。
“王爷,这没有外人,你说,汗王为何如此巴着车合烈?”
“不就因为姓车的身后是车师前部嘛!”
“对!汗王巴着车合烈,其实就是为了把住车师前部!”乞远谋道:“所以,如果王爷你能拿住车合烈,拿住车师前部,汗储只能是王爷的!老夫有个险招……”
说罢凑至沙罗多身边耳语一番。
沙罗多大惊失色:“这招确实太险,如何使得!若行此招,车合烈如何容我!”
乞远谋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换做别人倒是个妙计,可那车合烈不是省油的灯,何必自找麻烦?此计休要再提!”
这时,屋外一声惊雷。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转瞬间乌云密布,淅淅沥沥下起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