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时,乌兰那勒县仓门前的晒场上,搭了个简易木台。台下站满了人。
十来名官吏五花大绑,口中用布塞着,跪在台上,面如土灰。
“哼,父汗仁义宽政,才养出如此多蛀虫。若换做我,给他们十个脑袋也不敢!”沙罗多恶狠狠地看着这些官吏道:“阿柴,午时将至,你去开场。”
阿柴上台,高声嚷道:“乡亲们!静一静!”
“乡亲们!汗王知乡亲们受灾,特遣皇长子——沙罗多王爷,来此赈灾。乡亲们欢迎沙罗多王爷!”言罢阿柴用力鼓掌。
台下众人却是木然,没有欢呼,也没有鼓掌。
沙罗多情绪倒是丝毫未受影响,器宇轩昂地走上前道:
“诸位乡亲,知此地受灾,本王马不停蹄,风雪兼程赶来。无奈雪深路阻,晚到几日。乡亲们受苦了!”
众人依旧木然。沙罗多清清嗓子继续说:
“本王既到,本欲即刻开仓放粮,谁知核对粮本,竟揪出如此多贪官!乡亲们所交谷米,多半被他们私吞!以至仓廪空虚,所余存粮不足一月之用,赈灾之路不易啊!”
此话一出,台下群情激昂,骂声一片,推搡向前!
“肃静!肃静!”阿柴大声维持秩序,几名焱狼血骑抽刀虎视,阻止众人前进。
沙罗多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说道:
“乡亲们放心,赈灾之粮,本王自会为乡亲们想办法。本王发誓,定与乡亲们同饥寒,共进退!今日,就斩此一众贪官,以明吾志!”
说完,向后一指,那一排跪着的官吏肝胆俱裂,嘴里叽里咕噜嚎个不停,拼命挣扎,却被左右军士死死按住。
众人欢呼叫好。沙罗多抽了一把弯刀,扔给阿柴,递个眼色,让阿柴动手。
阿柴知沙罗多试他胆色,便持刀大踏步来到格虎身边,横眉怒目道:“这辈子就这样罢,小爷我送你投胎,下辈子记得做个干净人。”
沙罗多并不知道阿柴早在回乡寻亲之时,便已有手刃十数兵匪的经历,加之自幼痛恨贪官,自然不会犹豫,手起刀落,一道血柱喷出,格虎已然身首分离。
“好!”沙罗多叫道,台下众人跟着连声高叫:“好!好!”
不久格狼也脑袋搬家,紧跟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很快县官斩完,该斩县吏了。阿柴刚刚举刀,沙罗多抬手阻道:“慢!”
听得沙罗多这一声“慢”,阿柴刀下的小吏跟烂泥一样瘫到了地上,裤裆早已湿透。
沙罗多踱到这几名县吏身边,冷面道:“你们几个在县衙为吏,多半只是从犯。本王留你们性命,将功补过,是死是活看你们的赈灾表现。”
阿柴撤了这几名县吏嘴里的布团,几人连声谢恩,磕拜不止。阿柴将沙罗多的弯刀架到一名县吏的囚衣上,把刀上的血迹擦蹭干净,递回沙罗多。沙罗多接过,眼神中透着赞许。
眼看贪了“多半”官粮的县官老爷们一一伏法,围观群众群情激昂。阿柴察觉到沙罗多正志得意满,灵机一动,振臂高呼:“沙罗王爷威武!”
霎时间,晒场上雷霆涌动,此起彼伏地声音一浪接着一浪传递过来:
“沙罗王爷威武!”
“沙罗王爷威武!”
“沙罗王爷霸气威武!”
……
沙罗多昂头眯眼,享受了一会儿,举手示意众人安静,振振有词道:
“赈灾不易,还需乡亲们配合。值此非常时期,本王颁布《灾时律令》,与乡亲们一并遵守。有违者,下场与台上贪官无异!”
说罢拎起格虎头颅,往台下一抛,围观的人们一声惊呼,急闪出一条道来,任由那脑袋咕噜噜一路滚过,甩下一地血污,直至不动。
众人脸色惊怖,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沙罗多大喝一声:“念!”众人闻声一凛,肃立恭听。
阿柴展开一册竹简,大声念道:
“《乌兰那勒灾时律令》!”
“吾乌兰那勒子民静听:值此殊时,为保民之温饱,稳市贾之序,杜投机之行,惩治罪犯,维护治安,共克时艰,特颁此令。”
“其一,自明日起,开仓放粮!单号农户领粮,每户领一日之粮;双号非农户领粮,每户领二日之粮;”
“其二,成年人口,每人每日五两;老幼,每人每日三两;每日每户着一人来取。有冒领、复领者,斩!”
“其三,取粮规矩,先到先得,不争不抢,不得哗躁!违者,军杖十!”
“其四,有房屋毁塌者,但凭意愿,投邻里住宿,不得拒绝。有拒绝者,查实之后,逐出自家,冻饿两日。”
“其五,一应买卖,自即日起,悉数停止。有交易者,需到县仓,由王爷监督交易。违者一经查实,斩!”
“其六,县中医士,今日自行登记,每日三人,到县仓排班轮值。轮值之日赏粮五两!瞒报者一经查出,发配从军为医。众人有病患者,可来此处就医。”
“其七……”
念到此处,阿柴突然停住,转头低声问沙罗多:“师父,后面……真的就这么照着念么?”
沙罗多喝道:“问什么?大声念!”
阿柴回身,正色道:
“其七,非常时期,有造谣生事,扰乱视听,妖言惑众者,本王杀他全家!”
“以上律令,自今日起执行。有不服者,滚出乌兰那勒,本王饶他不死!”
念完,阿柴缓缓收了竹简。沙罗多上前一步问道:“乡亲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人群中一名老者,颤巍巍举手道:“王爷,老朽乃是医士,家住县东北角,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可否免去老朽轮值之责?县东北一带,若有病患,老者尽心医救便是。”
沙罗多闻言,向老者走去。人群又自动闪出一条道来。
“老医士,今日来此围观贪官伏法,可是因为知道有半斤谷米可领?”沙罗多客气地问道。
老者不敢隐瞒,点头称是。
沙罗多目光凛冽,色变道:“老东西,领粮来得,出诊来不得?来人!削去医籍,发配从军!”
老者苦苦哀求。沙罗多也不理会,跳上台问:“乡亲们,谁还有问题?”
台下默然。沙罗多大笑道:
“好!今日围观者,赏谷米半斤。开仓取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