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这充满绝药味和温实初近乎自虐的“爆肝”中一天天过去。
他的眼窝深陷下去，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瘦了一圈，但那双眼睛，却始终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终于，在一个浓雾弥漫的清晨，温实初熬了又一个通宵后，猛地从一堆凌乱的脉案中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一张刚写好的方子。
他抓起方子，冲到院里一个持续高烧、腹泻不止、眼看就要不行的中年汉子病榻前。
“川柏！快！按这个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快！”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药很快煎好，浓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味道，温实初亲自扶着那意识模糊的汉子，小心地将药汁一点点喂了下去。
当第一缕天光透过破窗照进来时，中年人滚烫的额头，竟奇迹般地开始退热！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少爷！他……他是不是要好了？烧……好像也退了！” 川柏惊喜地低呼，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汉子的额头。
温实初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疲惫却又带着狂喜的笑容，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成了！有门儿！这方子……有效！”
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这方子确实有效！它能迅速退烧，缓解剧烈的腹泻呕吐，让原本濒死的病人能吊住一口气，症状大大减轻。
但是……它不除根！
温实初的心又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不行……这不够……” 他烦躁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眉头拧得死紧，“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我终究还是医术不精啊！”
川柏看着自家少爷又陷入“科研狂魔”状态，小心翼翼地问：“那……少爷，这方子咱还用吗？宫里那位……”
提到“宫里那位”，温实初踱步的身影猛地顿住。
他想起那封被泪水浸透的信，想起嬛儿妹妹她在信中提到的、被封在储秀宫生死未卜的好姐妹……
是啊，这方子不完美，有缺陷，可是……它能救命！
至少能让轻症的人稳住病情，让像惠嫔那样刚染病的人，有更大的机会撑下去！撑到有人研制出真正的方子！
如今每一刻都可能是生死时速！他在这里追求完美，宫里的人等得起吗？嬛儿等得起吗？惠嫔等得起吗？
温实初猛地转身，冲到书案前，抓起笔，蘸饱了墨，开始飞快地书写药方和详细的服用说明，并在最后特别标注：“此方初成，对高热泄痢之症确有缓解之效，可暂保生机。”
“然药性稍烈，或有肢体麻木、目眩神迷之弊，重症者仅可缓解，难竟全功。”
“需密切观察，随症加减，万不可视为万全之策！后续当有改良之方，必当速呈！”
写罢，他将药方仔细折好，装入信封，交给川柏：“快马！用最快的速度！务必亲手送到甄府，让甄伯父送到碎玉轩莞贵人手里！让她……务必小心使用，一切以保全自身为上！”
川柏接过信，看着少爷脸上那混合着担忧、急切的神色，郑重地点点头：“少爷放心！我亲自去！保准送到！”
说完，转身就冲出了充满药味和死亡气息的厢房。
温实初看着川柏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却又立刻被更沉重的压力攫住。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再次投向那堆如同乱麻的脉案和药草。
“不能停……”他低声自语，像是对自己下命令，重新坐回书案前，拿起笔，蘸了墨，眼神锐利地扫过脉案上记录的后遗症，“副作用……得优化……重症……得攻克！”
“嬛儿妹妹，再等等……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失去你的朋友！” 他埋下头，再次投入了与死神赛跑的疯狂“内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