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丝线在识海中尚未消散,那三道身影被铁矛贯穿的画面仍烙在眼前。我手腕一紧,南宫璃的手指几乎扣进我的皮肉里,她喘息未稳,目光却已扫向通道深处。
“别看。”我低声道,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
前方石板上的血迹正被符文缓缓吞噬,猩红光芒顺着地缝蔓延,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那些侥幸躲过第一波机关的试炼者纷纷后退,有人怒骂出声,有人已经开始盘算退路。但更多人盯着我们——方才那一停,太过反常。
我没有解释,只将灵力沉入足底,试探着迈出一步。
脚掌落下的瞬间,玉佩微震,血色丝线再度浮现。这一次画面更长:我踏出第三步时,头顶石像裂开缝隙,一道刀轮自穹顶垂落,轨迹直取颈项。而若我偏左半寸,则会触发地面压力阵,引动两侧毒针喷射;偏右则踩中蛇纹石,激活整段回廊的绞杀机制。
唯有这一条线,是生路。
我屏息,足尖轻点,身形如风掠过三块石板。每一步都卡在回溯画面中的毫厘之间。南宫璃紧跟其后,法杖点地的声音与我脚步同步,竟无半分错乱。
“别换节奏。”我提醒,“跟着我的落点走。”
她没应声,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浅了,这是集中精神的征兆。眉心朱砂忽明忽暗,像是在压制体内翻涌的力量。
转过第一个弯道,前方出现三岔路口。
左侧火焰图腾灼灼燃烧,热浪扑面而来;中央通道布满齿轮凹槽,地面有细微震动;右侧水光粼粼,似有暗流在石下穿行。已有几人冲向左边,试图以火属性灵力对抗图腾压制,结果刚踏上台阶,整条走廊轰然塌陷,熔岩自地底喷涌而出,三人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作焦影。
右边那条路也出了问题。一名黄衣女子谨慎试探,用匕首轻敲石面,确认无碍后才敢前行。可当她走到中途,脚下石板突然翻转,整个人坠入深坑,坑底寒冰刺阵立起,瞬间贯穿四肢。她挂在冰锥上哀嚎片刻,声音戛然而止。
只剩中间这条路。
人群骚动起来。
“那是活路!”有人喊。
“刚才那人走的就是这条!”
顿时七八人朝我们这边靠拢,眼神炽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其中一人甚至直接模仿我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脚印之后。
我皱眉,没有停下。
踏入中央通道时,我刻意放缓速度,让身后之人误以为平稳可行。实际上,每一块地砖的压力阈值都在变化,前一秒安全的位置,下一秒可能就是死局。我依靠因果回溯不断刷新预判,在识海中织出一张动态的血网,标记出每一处即将变动的节点。
走到第七块石板时,我忽然跃起,单足点在一块凸起的边角砖上,借力滑向右侧壁面,再蹬墙翻身落地。
身后传来闷响。
那名跟随者没能及时反应,一脚踩实主压点。刹那间,八道锁链自穹顶垂落,如蟒蛇般缠住四人脖颈,猛然向上提起。骨骼断裂声清晰可闻,鲜血洒了一地。剩余几人惊骇后退,再也不敢贸然靠近。
“这阵……不是按路线走的。”我低声对南宫璃说,“是看时机。”
她点头,指尖抚过法杖顶端的晶石,似乎在计算什么。“机关的启动间隔有规律,每次杀阵爆发后,会有七息空档。”
“你听得出?”
“不是听。”她摇头,“是感应。封印和这里的符文同源,它们波动时,我会疼。”
我心头一紧。
这意味着她每走一步,都在承受双重折磨。但她没喊停,也没迟疑。
继续前行。
越往深处,机关越是刁钻。有时是地面突起铁刺,有时是墙面弹出刃轮,更有一次整段回廊开始倾斜,逼得人必须在三十息内攀至高处,否则会被碾入下方粉碎槽。每一次危机来临前,玉佩都会提前半息发热,让我得以预判应对。
但我注意到,系统的消耗比以往更大。
每次回溯结束,太阳穴就像被针扎过一样,视线边缘泛起黑雾。玉佩的裂纹虽未新增,可触手时那种细微的震颤却越来越频繁,仿佛它也在强撑。
最后一次险境出现在出口前的最后一段阶梯。
共九级,每一级都刻有不同的符号:日、月、星、山、河、林、火、风、云。看似随意排列,实则暗藏玄机。我站在阶前,迟迟未动。
血色丝线浮现,画面却混乱不堪——有人踏上“日”阶,引发雷击;有人踩“火”,地面喷焰;可当我尝试走“星”,又看到自己被虚空吸走。所有路径皆死。
这不是靠预判能解的局。
我闭眼,回想之前经过的所有机关。那些符文、震动频率、能量流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陷阱从未同时触发。它们像是被某种意识控制着,根据闯入者的行动做出反应。
这不是死阵。
是活的。
“你在想什么?”南宫璃问。
“这阵在学我们。”我说,“它记住了前面所有人的死亡方式,并用来对付后来者。”
她瞳孔微缩:“你是说……它有灵性?”
“或者,被人操控。”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转角闪过。
金边黑袍,枪尖垂地。
林渊。
他站在远处一尊石像旁,没有前进,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望着我们这边,瞳孔深处一抹暗红若隐若现。当他察觉我的注视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抬手按住额头,像是在抵抗某种侵袭。
我没追上去。
现在过去,只会落入更大的圈套。
我重新看向九级阶梯,深吸一口气。
既然它是“学”出来的杀招,那就给它一个没见过的解法。
我拉着南宫璃退后三步,然后猛地前冲,在踏上第一阶的瞬间,故意用左脚踩向“河”字石板——那是此前一名水灵根修士死亡的位置。
果然,两侧墙壁立刻升起高压水柱,意图将人冲落。
但就在水流喷出的刹那,我右手一扬,将一枚早已捏碎的灵粉洒向空中。这是苏墨早年给我的障眼药,遇湿即雾。浓雾瞬间弥漫,遮蔽了整个阶梯区域。
与此同时,我抱起南宫璃,足尖连点,借雾掩护,直接跃向第八级“风”阶。
风属轻盈,历来被视为最不稳定的元素之一。没人敢选它作为承重支点。可正因为如此,它反而成了盲区。
落地平稳。
最后一级“云”阶自动升起,形成通往出口的桥面。
身后雾气渐散,那些原本打算观望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抢步上前。可当他们踏上“河”阶时,却发现机关并未再次启动——因为系统已经判定,破解方式已被使用,不再生效。
于是有人改走“山”,有人跳上“林”,结果无一例外触发新陷阱。石像张口吐息,毒烟弥漫;地面裂开巨口,吞下五人。
我和南宫璃踏上最后一道光幕。
眼前豁然开朗。
密室出口位于一处平台之上,脚下是削平的岩层,前方山谷入口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风从谷中吹来,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南宫璃靠在石栏边喘息,脸色苍白如纸,法杖插进地面才勉强站稳。她抬头看向我:“你还记得……我说过,这里可能是‘门’的一部分?”
我点头:“如果九脉引线对应九座阵眼,那么这座试炼密室,就是其中之一。”
“而林渊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偶然。”
“他不是来试炼的。”我握紧腰间玉佩,“他是来‘唤醒’它的。”
正说着,平台尽头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响。
一块石板微微翘起,露出下方幽深的孔洞。洞口边缘,赫然刻着半个残缺符文——与祭坛底部的通界之门核心印记,完全一致。
我蹲下身,指尖拂过那道刻痕。
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