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的手撑在湿冷的岩面上，指尖还残留着药泥和血混合的黏腻。他刚想抬头，眼角余光却瞥见楚绾整个人僵住了。
她站在原地，双目失神，嘴唇微微动了下，像是要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冷蓝色的星力从她指缝间溢出，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电弧，噼啪作响。她的呼吸变得极浅，胸口几乎不动，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
齐昭心头一紧。
他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踉跄着往前扑了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楚绾！”
那手冰得吓人，像是刚从雪堆里捞出来。他用力捏了捏，感觉到脉搏在疯狂跳动，快得不像活人。
楚绾的眼前景象变了。
天脊之巅，风如刀割。她站在祭坛中央，脚下是裂开的星纹阵图，身后三道法器光芒直指背心。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高台传来：“星核之力，岂容你一人独断？”
柳寒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引星盘，嘴角挂着笑。三大派掌门围成半圆，手中符印已成，只等一声令下。
她回头怒喝：“你们疯了？这力量会吞噬使用者！”
“正因如此，”柳寒声轻声道，“才不能留给你。”
话音未落，她体内星君之力轰然炸开。没有犹豫，没有退路。她知道这是唯一能阻止他们的办法——毁掉星核核心，哪怕代价是自己灰飞烟灭。
光芒吞噬一切。
她在意识消散前最后看到的，是柳寒声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愕，以及银星簪从发间脱落，坠入深渊的画面。
现实中的齐昭察觉到她整条手臂都在颤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他咬牙，将沾着药泥的指尖狠狠按在她手背上。
“回来！”
那一瞬间，楚绾猛地一颤。
眼前的血色退去，风声消失，祭坛崩塌的幻象如潮水般退散。她重新看见了洞窟，看见了残破的阵眼，看见了悬浮在空中的星核碎片。
还有齐昭。
他满脸是血，额角一道擦伤还在往下淌，衣服早就看不出原本颜色，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灶膛里没熄的炭火。
“都过去了。”他说，声音沙哑，却不松手。
楚绾下意识想抽回手。她习惯了独自承担，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锁在心底。可齐昭攥得很紧，紧得她有点疼。
她看着他脸上的血痕，忽然想起刚才他甩出血药时说的那句话：“他们也会疼，会怕，会想着回家吃饭。”
那一刻，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不是只有力量才能对抗黑暗。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的寒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火焰，不张扬，却烧得彻底。
“这一世，”她低声说，“我不会再输。”
话音落下，腰间的药箱轻轻震了一下。银星簪无风自动，绕着发丝转了半圈，泛起一圈微弱的光晕，像是回应她的誓言。
齐昭咧了咧嘴，想笑，结果牵动伤口，倒抽一口冷气。
“哎哟……疼死我了。”他松开手，顺势扶住旁边断裂的铁链，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楚绾伸手托了他一把。
他愣了下，扭头看她：“你还真敢碰我啊？不怕我一身脏？”
“比你更脏的人都见过。”她淡淡道，“别废话，站稳。”
齐昭嘿嘿一笑，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她嘴上冷，动作却比谁都快。
两人靠着残破的祭坛边缘站着，彼此支撑。洞窟里安静下来，只有星核碎片偶尔发出的嗡鸣，像是某种生物在低喘。
远处，柳寒声的身影仍伏在石台边，一动不动。他的袖口垂下，指尖夹着一片黑色符纸，边缘已被汗水浸湿。
齐昭盯着他，小声嘀咕：“这家伙还不走？等着捡漏呢？”
楚绾目光扫过那片悬浮的星核碎片，声音压低：“他在等机会。等我们撑不住的时候。”
“那就让他多等等。”齐昭活动了下手腕，疼得龇牙，“反正我也不是非现在打不可。”
楚绾侧头看他一眼：“你还能动？”
“动不了也得动。”他耸肩，“不然你一个人对付他？上次你吐血的样子可不太好看。”
“那是阵法反噬。”
“哦，对，是我记错了。”他点头，“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哪招不能用，省得我又白忙一场。”
楚绾没接话，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星核碎片忽然轻轻一震。
一道细微的裂痕从中心蔓延开来，红光闪烁不定。紧接着，一股低沉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齐昭皱眉：“这玩意儿……是不是快不行了？”
楚绾盯着碎片，眼神凝重：“不是快不行，是快要脱控了。它在吸收刚才的能量残流，如果没人压制，下一波爆发会更强。”
“那怎么办？封起来？砸了？还是拿回去当夜明珠卖？”
“你闭嘴。”
“说正经的，咱俩现在加起来估计只剩半条命，打也打不动，跑也跑不快。”齐昭挠了挠头，“要不……先撤？”
“来不及了。”楚绾抬手按住剑柄，“他要动手了。”
话音未落，柳寒声猛然起身。
他甩开破损的外袍，露出内衬上密密麻麻的符纹，每一道都泛着暗红光泽。他一步步走下石台，脚步不快，却带着压迫感。
“你们以为，破了个阵法就能改变什么？”他声音低沉，“星核的选择，从来就不由凡人决定。”
齐昭翻了个白眼：“又来了，谁家反派说话这么啰嗦。”
他刚想往前站一步，却被楚绾伸手拦住。
“这次换我。”她说。
“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她看了他一眼，“你负责看着我别倒下。”
齐昭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那你别真把自己当神仙使。”
楚绾没回答，只是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剑。剑身通体银白，刃口流转着星辉般的微光。她将剑尖指向柳寒声，左手掐诀，冷蓝星力顺着经络涌入剑身。
空气开始凝滞。
柳寒声冷笑一声，手中符纸燃起黑焰，整个人骤然加速，直扑星核碎片而去。
楚绾提剑迎上。
两股力量在半空相撞，爆开一圈气浪。齐昭被掀得后退两步，靠在岩壁上才稳住身形。
他眯眼望去，只见楚绾剑势凌厉，每一击都带着决绝之意。柳寒声虽强，却被逼得连连后退，一时竟无法靠近碎片。
可齐昭看得清楚——楚绾的左手在抖，星力输出极不稳定。她受的伤比表现出来的要重得多。
他攥紧拳头，正想冲上去帮忙，忽然注意到地上一抹微光。
是刚才甩出去的药泥残渣，混着血迹渗进一道裂缝，此刻竟泛起淡淡的绿意，像野草钻出冻土。
齐昭怔了怔。
他慢慢蹲下身，用手指抠出一点残留的药粉，放在鼻尖闻了闻。
味道很淡，但还在。
他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药囊，又抬头看向战场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然后，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布包。
打开一看，是几片晒干的宁心藤叶，还有半截火灵芝根。都是平时攒着应急的，一直舍不得用。
他咬了咬牙，把药材塞进嘴里，用力嚼碎。
苦味在舌尖炸开，混着血腥，难吃得要命。
但他咽了下去。
下一秒，他双手撑地，慢慢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