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倚在车边,指间的烟快要燃尽。他低头瞥了一眼表,时辰已至。
他朝楼上扬声道:“小棠?该走了——”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碰撞出回响,却无人应答。
又等了两分钟,依旧不见人影。他掐灭烟,低声自语了句“怎么回事”,转身大步上楼。
门虚掩着。他正欲推门,却从门缝间窥见了里面的光影——
夏小棠正埋在许湛怀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肩头微微颤动,似是泣不成声。
许湛低着头,下巴轻蹭她的发顶,一手轻抚她的背,一手温柔地揉着她的发丝。
两人身影紧密相贴,连空气都凝滞着难以言说的眷恋与不舍。
李明宇缓缓向后退去,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再给他们片刻时光吧……
不知过了多久,许湛轻轻捧起她的脸,“该走了,小棠!”
夏小棠摇着头…她真的舍不得啊…
“许湛…如果…我愿意等你呢?等你完成了梦想…就算等到四十岁、五十岁…”她声音发颤,几乎卑微地诉说着最后一丝希望。
许湛眉头紧锁,眼眶泛红,艰难地摇了摇头,“忘了我吧…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
一大颗眼泪直直落下。他终究…还是不要她了。
她低下头,最后轻轻靠在他胸口片刻,终于鼓起所有勇气,退出他温暖的怀抱。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她没有再看他,“走了!”
提起地上的行李袋,推门而出。
她噔噔噔跑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身后没有脚步声——他没有跟下来。
一出单元门,“小棠!”卓玛喘着气快步跑到她面前。
夏小棠环顾四周,楼下已经站了好几个人:齐振国、齐铭、邱主任、邱天…
“小棠!这个给你…”卓玛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信封,语气急切,“爷爷连夜为你写的信。以后若遇到困难就拿出来,里面有他的担保,说你是他的孙女…还附了一枚他的奖章。”
夏小棠眼底瞬间模糊,紧紧攥住那封信,一把抱住了卓玛。
姐妹俩相拥而泣。“照顾好自己,小棠…记得回来看我们!”卓玛哽咽着说。
夏小棠替她擦掉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齐振国走上前,语气沉重:“小棠啊…齐伯伯对不起你,辜负了老夏的嘱托…”
夏小棠转过身,轻声打断:“齐伯伯,别这么说。我去那边也会好好生活的…您放心。”
“如果不适应…就回来,我再给你安排。”齐振国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中满是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所带来的心疼。
齐铭走上前,低声道:“一路顺风。”
夏小棠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棠!这是邱天买的橘子,路上吃,防晕车。”邱主任递过来一个网兜。
夏小棠接过来,目光越过邱主任,看向他身后的邱天,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邱天,谢谢你!”
邱天脸红着点了点头。
夏小棠最后看了一眼大家,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楼道门口——许湛还是没有下来。
她拉开车门上车,摇下车窗,朝众人挥了挥手。
车子发动。
“小棠!”卓玛追了两步,终究只能目送车子远去,眼泪再次涌出。
齐铭看向卓玛,递过来一方手帕。卓玛愣了一下,摇摇头,客气地笑了笑没有接,转身离开了。
齐铭拿着手帕愣在原地,卓玛忽然的改变…让他心里堵得慌…
---
许湛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他没去送她…甚至不敢站在窗边看她离去…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一点点淡淡的气息,如今却成了最残忍的凌迟。
他就这样坐着,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光阴流逝,却仿佛都与他再无关系。
天色渐暗…世界喧嚣褪去,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苦笑…一切不都在计划之中吗?…以后他可以再无牵挂了…
……
夜幕低垂,李明宇的车终于驶抵滨城。
夏小棠望向窗外,这里的天空似乎比青州更开阔,疏朗的星光点缀着郊野的夜空,空气里带着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
“滨城比青州冷,记得添衣。”李明宇一边放缓车速,一边提醒。
直至驶入厂区,夏小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宇哥,这……这都是你的厂?”
从大门驶入,车辆竟持续前行了好几分钟,路旁整齐的厂房、灯火通明的车间不断向后延伸,俨然一座小型工业城。
“是啊,”李明宇停稳车辆,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许湛从一开始就反复叮嘱:做元配件,一要质量过硬,二必须规模到位。这一步,省不得。”
他熄了火,继续说道:“现在国内这行刚起步,没几家像样的。前阵子来了几个外商考察,直接签了订单。”他习惯性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转头看向夏小棠,动作顿住,语气也缓了下来:“许湛那小子……确实有眼光、有魄力,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从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个你收着。”
“这是什么?”夏小棠迟疑地接过来。
她轻轻抽出里面的纸张——是一张存单。
待到看清上面的数字,她呼吸一滞,眼睛蓦地睁大。她又仔细数了一遍那些零,指尖微微发颤。
“明宇哥……?”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虚。
“这是前期技术入股的抽成,”李明宇语气如常,“我来之前问过许湛,他说不用告诉他,直接交给你。”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五万。后续的分成,会按合同继续汇给你。”
“五万?!”夏小棠下意识地捂住嘴,她刚刚说了半天,都没敢相信!这个数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你……就别多想,安心收下。在滨城好好开始,比什么都强。”
他拉开车门,“走吧,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安顿下来。厂里的宿舍楼都准备好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缺什么明天再添置。”
话音落下,却见夏小棠怔在原地,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思绪早已乱了方寸。
许湛对钱向来没有欲望,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甚至离婚时,他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一分不少地全都留给了她。
可是…那他呢?他不需要生活吗?不需要为那个周欣然花费心思、营造未来吗?
五万……这样一笔巨款,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全数给了她这个与他再无瓜葛的前妻。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股复杂而汹涌的情绪堵在心口,让她呼吸困难。
心跳莫名加速,撞击着胸腔,她发现自己再一次,完全看不懂他。
他的决绝和他的给予,矛盾得像冰与火,同时灼烧着她的理智。
“小棠!下车了…”李明宇提高了声调,猛地将她的神智从纷乱的旋涡里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