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上空,金光与白芒的碰撞已持续了半个时辰。轰鸣声不绝于耳,逸散的法力冲击将周遭山峰削平、林木摧折。孙悟空越战越勇,四百年的禁锢似乎让他积蓄了无穷的力量,金箍棒舞得泼水不进,招招狠辣,带着一股要撕碎一切的暴戾。而小白龙敖烈亦是不凡,他虽年轻,但真龙血脉强横,更兼这四百年潜心经营、磨砺武艺,一杆方天画戟使得神出鬼没,时而化龙腾跃,时而引动风云,竟与孙悟空斗得旗鼓相当。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孙悟空那股源自脱困和家园被占的疯狂战意,正逐渐压过敖烈沉稳的守势。敖烈的银甲已现裂痕,呼吸也略显急促,落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猴哥威武!揍他!揍那条小长虫!”猪悟能在山下看得手舞足蹈,大声助威。沙悟净则紧握宝杖,警惕地护卫在庞统身旁,以防有小妖偷袭。
庞统却微微蹙眉。他看的不是胜负,而是两人交战中所引动的天地气机。孙悟空的金箍棒每次挥出,都搅动得本就脆弱的规则之网更加紊乱;而敖烈的龙族神通,则试图强行凝聚混乱的灵气,反而加剧了局部区域的能量冲突。再打下去,即便孙悟空赢了,这花果山灵脉恐怕也要受损严重,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空间裂缝。
是时候了。
庞统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看似寻常,却暗合某种玄奥轨迹。他手中的鸿蒙量尺发出微不可察的清鸣,尺身那些混沌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
他没有飞上天,也没有高声喝止。只是将鸿蒙量尺,对着两人激战最核心、能量最狂暴的那片空域,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绚烂的法力光辉。但就在量尺划过的瞬间,那片空域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界定”了出来。正在其中疯狂对撞的金箍棒与方天画戟,以及孙悟空和敖烈周身澎湃的法力,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光滑、绝对坚韧的无形之墙!
嗡——!
一种极其诡异的凝滞感笼罩了战场。孙悟空势大力沉的一棒,敖烈诡谲刁钻的一戟,就那么在距离对方要害仅剩尺许的地方,硬生生顿住了!并非被对方格挡,也非被什么强大力量束缚,而是他们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其内部的一切能量流动和物理规则,被鸿蒙量尺强行“静默”了!
就好像一幅动态的画,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两人保持着交战的姿态,僵在半空,脸上都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他们能思考,能感知,却无法再驱动一丝法力,无法移动一寸距离!这种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禁锢,比任何蛮力镇压更令人心悸。
山下助威的猪悟能张大了嘴巴,声音卡在喉咙里。沙悟净瞳孔猛缩,握着宝杖的手心满是冷汗。
庞统的声音这才平静地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僵持的二人耳中:“打够了么?”
孙悟空又惊又怒,试图挣扎,却感觉周身空荡荡无处着力,仿佛陷入了绝对的虚无。敖烈亦是如此,他引以为傲的龙力在那无形界域中如同石沉大海。
“书生!你使的什么妖法?!”孙悟空怒吼,声音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庞统不答,只是操控量尺,那禁锢两人的无形界域开始缓缓下降,将孙悟空和敖烈平稳地“放”回了水帘洞前的广场上。直到双脚沾地,那诡异的凝滞感才骤然消失。
两人立刻后退数步,警惕地盯着对方,又惊疑不定地看向缓缓走来的庞统。刚才那一刻的体验,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了一种渺小和无力。这书生拥有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庞统走到两人中间,目光先看向孙悟空:“悟空,你欲夺回花果山,是念旧情,无可厚非。但夺回之后呢?如今天地大变,你一人一棒,可能护得这满山生灵周全?可能应对接下来更大的劫难?”
孙悟空语塞。他脱困后只想报仇雪恨,对于未来,确实未曾细想。
庞统又看向敖烈:“敖烈,你占据此山,经营势力,欲效仿悟空当年,其志可嘉。但你可知,他当年为何失败?非是实力不济,而是势单力孤,更不懂天道人心。你如今所见天庭衰败,规则崩坏,不过是表象。真正的大劫尚未开始,你此时起事,不过是重蹈覆辙,徒然消耗妖族元气,最终便宜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真正黑手。”
敖烈脸色变幻,他自认谋划周密,却被庞统一语道破潜在危机,心中震动。
“那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敖烈忍不住问道,语气已不复之前的傲然。
庞统将鸿蒙量尺收起,负手而立,望向西方昏沉的天空:“单打独斗,终是匹夫之勇;割据一方,不过冢中枯骨。如今三界,需要的不是另一个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也不是一个割据称雄的白龙大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孙悟空和敖烈:“需要的是一个能厘清乱局、重定规则的力量。悟空,你熟悉天庭虚实,战力无双;敖烈,你善于经营,能整合妖族。你二人,一为锋锐之矛,一为厚重之盾,若能携手,何愁大事不成?何必在此内斗,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这番话,如暮鼓晨钟,敲在二人心头。孙悟空想起自己被压四百年的孤寂,想起如今三界的混乱,若真能联手做一番真正的大事,似乎比单纯报仇更有意义。敖烈则想到自己若孤军奋战,最终可能真的如庞统所说,徒为他人作嫁衣。
庞统见二人意动,又加了一把火:“至于这花果山归属……此山乃天地灵秀所钟,非一人一姓之私产。它可以是基业,也可以是牢笼。何不将它作为我等重整乾坤的第一个根基?你二人,皆为山寨之主,共掌花果山,如何?”
共掌?孙悟空和敖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神色。有不服,有犹豫,但也有一丝被说动了的考量。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一只羽翼泛着金属光泽的妖禽惊慌失措地飞来,落在敖烈面前,口吐人言:“报——大圣!不好了!北俱芦洲的九头虫,趁我花果山主力在此,联合狮驼岭残部,偷袭我后方据点,焚毁了粮仓,掳走了数百妖兵!”
“什么?!”敖烈勃然变色。那九头虫与他素有旧怨,此次显然是趁虚而入。
孙悟空闻言,也是眉头一皱。北俱芦洲的妖怪向来凶悍,九头虫更是难缠的角色。
庞统适时开口,声音沉稳:“看,外敌已至。是继续内斗,让仇敌看笑话,还是暂且放下争执,一致对外?”
敖烈深吸一口气,看向孙悟空,沉声道:“孙悟空,花果山可以还你一半。但眼下外敌来袭,你我恩怨,可否先搁置一旁?待击退九头虫,再议其他!”
孙悟空也是个爽快性子,虽然对“还一半”的说法不太满意,但大局当前,他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他呲了呲牙,一挥金箍棒:“好!就先揍那九头虫!俺老孙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花果山撒野!”
这一刻,龙与猴,这两个骄傲无比的生灵,在庞统的谋略和外部威胁的双重作用下,暂时放下了干戈。尽管未来或许还有龃龉,但至少,一个脆弱的联盟,就此达成。
庞统看着终于达成协议的两人,微微颔首。收服小白龙,比预想的要顺利一些。接下来,就是要面对那个趁火打劫的九头虫,以及西方路上,更多、更可怕的挑战了。他的西游之路,终于汇聚了所有的“天命”弟子,虽然过程迥异,但队伍,总算齐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