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越狱反掌间
冰冷的刑鞭撕裂空气,抽在法正早已麻木的背上,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剧痛。他咬紧牙关,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却始终未发出一声呻吟。那书办和衙役见他如此硬气,也有些无可奈何。
“哼,倒是个硬骨头!看你还能撑多久!”书办啐了一口,示意衙役继续用刑。
法正意识开始模糊,疼痛与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恍惚间,他又仿佛置身于那片白茫茫的虚无之中,仙乐缥缈,香气馥郁。
“痴儿,可是知了此间厉害?”警幻仙子的身影悄然浮现,依旧是那副清冷中带着怜悯的模样。
法正苦笑,在梦中他似乎暂时脱离了肉体的痛楚:“仙子……在下似乎……又莽撞了。”
警幻仙子轻叹:“非你之过,乃此世积弊所致。文字之狱,最是诛心。你怀璧其罪,怀才亦其罪。”
“怀才其罪……”法正咀嚼着这四个字,心中悲凉,“难道就只能任人宰割?”
警幻仙子袖袍轻拂,眼前云雾散开,竟现出牢房外的景象。只见那个举报他的酷吏,正在书房中与一心腹师爷密谋。
酷吏低声道:“……贾府树大根深,单凭一本破书难以扳倒,需得让那法正攀咬出贾政、贾赦等人交通外官、诽谤朝政之语,方能将其一举拿下!到时,你我就是大功一件!”
师爷谄媚道:“大人高见!只是那法正嘴硬得很……”
酷吏阴冷一笑:“无妨!他若不招,便‘病毙’于狱中!再伪造一份遗书,内容嘛……就让他‘畏罪自杀’,并‘供认’受贾府指使!死无对证,由不得贾府不认!”
画面又一转,是那个偷书卖钱的钱槐,正在赌场输得精光,被赌场打手追债,哭爹喊娘。
法正看得心惊肉跳,又怒不可遏!这酷吏不仅要他的命,还要利用他构陷整个贾府!其心可诛!
警幻仙子道:“可见了?此乃魑魅魍魉之伎俩。你既身负异数,又得宝镜,岂无自保之力?”
法正一愣:“宝镜?仙子是说……风月宝鉴?”
“镜可照虚妄,亦可……暂迷心魂。”警幻仙子意味深长地说,“然切记,此法不可轻用,亦不可久用,否则必遭反噬。脱身之后,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是正理。”
说罢,仙子身影渐淡,声音袅袅:“去吧……时机将至……”
“先生?先生?” 一阵轻微的呼唤将法正从梦境拉回现实。他猛地睁眼,发现是那个送饭的老狱卒,正偷偷将一碗清水递到他嘴边。
“先生,喝点水吧。”老狱卒低声道,眼中有一丝不忍,“您是个好人,教人识字是积德的事……唉,这世道……”
法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啜了几口水,感觉精神稍振。他注意到,此刻已是深夜,牢房外的看守似乎只剩下一人,而且鼾声如雷,显然是睡着了。老狱卒也悄悄退了出去。
时机!仙子所说的时机!
法正心中一动,艰难地挪动身体,从贴身处取出那面一直随身携带的“风月宝鉴”。镜面在黑暗中泛着幽幽微光。他回想仙子所言——“暂迷心魂”。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对着牢门外那个熟睡的看守,心中默念:“迷其心魂,开此牢门!”
镜面云雾微微流转,一道常人难以察觉的微光射向那看守。那看守在睡梦中嘟囔了几句,竟真的晃晃悠悠站起来,眼神呆滞,如同梦游般,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打开了法正的牢门,然后又晃晃悠悠坐回去,继续打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法正心中狂喜,强忍伤痛,蹑手蹑脚地走出牢房。他依样画葫芦,又用宝镜迷惑了沿途遇到的几个巡逻狱卒,竟如入无人之境,顺利来到了监狱存放卷宗的文书房外。
他知道,要想彻底洗脱罪名并反击,必须拿到关键证据。他再次动用宝镜,让看守文书房的书吏昏睡过去,然后潜入房内。
凭借过人的记忆力,他很快找到了关于自己案件的卷宗。他迅速翻阅,不仅看到了那份被曲解批注的《日用杂字》,还惊喜地发现了那酷吏与师爷密谋的记录副本!以及他们计划伪造他“病毙”和“遗书”的草稿!
“天助我也!”法正将这几份关键证据贴身藏好。他又找到了那酷吏平日处理的一些其他案件的卷宗,稍加翻阅,便发现了好几处贪赃枉法、罗织构陷的痕迹。
准备就绪,法正没有选择立即逃走。那样就成了越狱的逃犯,永无宁日。他要的,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并且让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他来到了顺天府尹的值房外。此时已是后半夜,但值房内还亮着灯。法正调整呼吸,再次举起宝镜,对准了房内的顺天府尹……
次日清晨,顺天府衙门前,鼓声震天。法正衣衫褴褛,背脊血迹斑斑,却昂首挺胸,用力敲响了鸣冤鼓。
鼓声惊动了整个衙门。衙役们冲出来,见到法正,如同见了鬼一般——这个本该在牢里等死的人,怎么跑出来了?还敢敲鸣冤鼓?
“大胆法正!你竟敢越狱!” 那酷吏闻讯赶来,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法正冷笑一声,高举手中一叠卷宗:“大人!学生并非越狱,而是得蒙天助,出来揭露奸佞,洗刷冤屈!现有顺天府尹大人,可为学生做主!”
话音未落,顺天府尹竟真的从衙内走了出来,面色铁青,神情却有些古怪,眼神略显呆滞,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将人犯……不,将原告法正,及相关一干人等,带至大堂!本官要亲自审理此案!”
那酷吏和师爷都傻了眼,不明白府尹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大堂之上,法正将贴身藏好的证据一一呈上:被曲解批注的《日用杂字》、酷吏密谋构陷的记录、计划伪造遗书的草稿,以及酷吏其他枉法的罪证。
每出示一件,那酷吏和师爷的脸色就白一分。他们想不通,这些绝密的东西怎么会落到法正手里?更想不通,府尹大人为何像是变了个人,完全不听他们辩解?
法正义正词严,侃侃而谈,从编书初衷,到被诬陷经过,再到酷吏的险恶用心,条理清晰,证据确凿。他更是引用律例,指出酷吏所为已是欺君罔上、构陷良善的大罪!
那顺天府尹(在风月宝鉴残余效力的影响下)听得“频频点头”,最后勃然大怒,一拍惊堂木:“岂有此理!尔等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君恩,竟敢罗织罪名,构陷良善,甚至意图欺瞒本官!来人!摘去他们的顶戴花翎!打入死牢,候参!”
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将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酷吏和师爷拖了下去。那个偷书举报的钱槐,也被从重治罪。
“法正!”府尹又道,“你蒙受不白之冤,身系囹圄,仍心系律法公正,揭发奸佞,实属难得。本官现判你无罪释放!所着《日用杂字》……嗯,虽有欠妥之处,然初衷可嘉,发还于你,自行处置吧。”
案件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反转了。当贾政、贾琏闻讯急匆匆赶来顺天府时,正好看到法正虽然狼狈却神色平静地从府衙大门走出。
“先生!”贾琏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贾政也是长舒一口气,连忙上前:“孝直!你……你受苦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正看着闻讯赶来的贾府众人,看着人群中宝玉、黛玉那惊喜交加、泪光闪烁的眼睛,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或许是……苍天有眼吧。”
他自然不会说出风月宝鉴和警幻仙子之事。但经此一役,法正深知,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仅仅被动适应了。他需要更主动地运用自己的力量和知识,不仅要自保,或许……还能真正为身边这些注定悲剧的人们,做点什么。
而他在顺天府大堂上那番慷慨陈词和神奇脱困的经历,也随着围观百姓的传播,悄然为他赢得了一个新的名号——“铁齿铜牙法先生”。只是没人知道,这位“铁齿铜牙”的背后,藏着一面能照见虚妄、甚至短暂影响现实的奇妙宝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