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舷的断裂声刚响完，整艘船像是被抽了筋，猛地一歪。陈浩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压住操纵杆，硬是把船头从下坠边缘拽了回来。
“别散。”他咬牙，“再撑十秒都行。”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备用陀螺阵列启动，电流注入阻尼系统，船体晃动幅度终于开始减小。苏珊爬起来，顾不上擦额头的汗，直接扑到生命维持面板前，切换成低功耗模式。
卡尔趴在地上，一只手按着额角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拔掉几根冗余线路的插头。能源重新分配，冷却泵功率短暂回升，核心温度曲线从疯涨变成平缓爬升。
“没炸。”苏珊喘了口气，“我们还活着。”
“活是活了。”陈浩松开一点力道，手臂发抖，“但这船快不行了。”
警报声断了几秒，又响起来。这次不是姿态失控，而是资源监控系统的红灯亮了一片。
娜娜调出清单：“高能晶体剩余百分之十三。密封胶三管。医疗包只剩两套完整配置。饮用水再生剂库存清零。”
“啥？”陈浩瞪眼，“不是刚补过？”
“补过。”卡尔冷笑，“海盗打了一轮，乱流晃了二十分钟，修一次掉一层皮。现在连焊枪的备用电源都快用完了。”
苏珊翻着日志，声音越来越低：“食物储备……按减量配给，够吃五天。如果没人受伤，没人发烧，没人拉肚子。”
舱内安静了几秒。
“所以。”陈浩咧嘴，“我们现在是——船要散架，油要烧干，饭要断顿，连创可贴都不够贴手指头？”
“差不多。”卡尔靠在墙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之前觉得逃海盗算劫后余生，现在看，那只是热身。”
“那怎么办？”苏珊问。
“还能怎么办。”陈浩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肩膀，“找呗。船上这么大，总有些东西被人忘了。”
“你指望有隐藏仓库？”卡尔抬头。
“我指望有人偷藏零食。”陈浩说，“我以前考试前就爱在课桌底下塞巧克力，谁也不知道。这种事，宇宙通用。”
苏珊笑了下：“底层货舱有个废弃储物间，上次清理时说要拆，后来忘了。”
“那就从那儿开始。”陈浩走向门口，“谁跟我去？”
“我去。”苏珊站起来。
“我也去。”卡尔撑着墙想站起来，腿一软又坐回去。
“你先别动。”陈浩拦住他，“你这脑袋撞得不轻，再晕过去我们还得扛你回来。”
“我没晕。”卡尔嘟囔，“就是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
“那你留着。”陈浩看向娜娜，“主控室交给你。要是灯全灭了，记得喊一声。”
“我会的。”娜娜点头，“我已经调出舰体原始设计图，正在比对可能存在的夹层或旧管线通道。发现异常会立刻通知你们。”
“好。”陈浩拍了下门框，“咱们分两组。苏珊跟我走底层，卡尔你休息十分钟，能动了就去中层维修夹层看看。那种地方最容易堆破烂。”
“行。”卡尔靠在椅子上闭眼，“找到吃的别独吞。”
“放心。”陈浩笑，“顶多吃一半。”
两人离开主控室，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一处天花板塌了半块，露出里面的线缆，像被野兽撕开的肚皮。他们踩着掉落的金属板往前走，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
“你说真会有漏掉的东西吗？”苏珊边走边问。
“不一定。”陈浩推开一扇变形的舱门，“但人总会藏点啥。怕别人拿，怕自己忘，反正藏着。等想起来的时候，早忘了放哪儿了。”
“你这么懂？”苏珊挑眉。
“我是学渣，不是傻子。”陈浩回头一笑，“学渣最懂藏东西。作业藏床底，手机藏鞋柜，成绩单藏冰箱冷冻层。”
“然后呢？”
“然后我妈拿冻鸡翅的时候发现了。”
苏珊笑出声。
货舱入口的门卡住了，陈浩踹了两脚才拉开。里面堆着几个旧箱子，蒙着灰，标签模糊不清。角落里还有个报废的机器人骨架，不知道哪年留下的。
“先看这边。”苏珊搬开一个箱子，灰尘扬起来，呛得她咳嗽两声。
陈浩翻另一个，打开后发现是几卷老式数据带，早就不能读了。“这玩意儿能卖废铁吗？”
“不能。”苏珊摇头，“但说不定能拆零件。”
他们继续翻。第三个箱子里找出两瓶未开封的润滑剂，陈浩当场收进背包。“这能修关节轴承。”
再往后，一个铁盒引起注意。盒子锁着，但锁扣锈了。陈浩用扳手一撬，开了。
里面是六包压缩饼干，生产日期三年前。
“哇。”苏珊眼睛亮了，“还能吃吗？”
“包装没破。”陈浩捏了捏，“保质期标到去年十二月。”
“过期一个月。”
“在太空，一个月不算啥。”陈浩收进背包，“比起饿死，拉肚子算轻的。”
又搜了半小时，再没发现吃的。但在墙角找到一罐高压氮气，标签写着“备用充压源”。陈浩抱起来晃了晃，还有大半罐。
“这个有用。”他说，“能临时补密封舱压力。”
正说着，通讯器响了。
“陈浩。”是卡尔的声音，有点哑，“我在维修夹层找到个旧工具箱。里面有三节能源棒，状态未知。”
“能源棒？”陈浩精神一振，“还能充能吗？”
“不知道。外壳没裂，但读数为零。可能是存放太久自放电了。”
“带回来试试。”陈浩说，“万一是满的呢。”
“嗯。”卡尔停顿一下，“还有一件事。夹层尽头有扇暗门，很窄，上面有手动解锁栓。”
“暗门？”苏珊凑近通讯器。
“看着不像标准设计。”卡尔说，“我查了娜娜给的图纸，那位置应该是通风管道，但实际结构变了。”
陈浩和苏珊对视一眼。
“你先别碰。”陈浩说，“等我们回来一起开。谁知道里面是宝藏还是陷阱。”
“明白。”卡尔说，“我不傻，不会一个人钻进去。”
通讯切断。
“看来真有漏网之鱼。”苏珊说。
“不一定。”陈浩拍拍背包，“也可能是别人扔垃圾的地方。”
“但总得看看。”
“当然。”陈浩转身往回走，“不然来这儿干嘛。总不能指望天上掉补给箱。”
他们回到主通道，刚走到一半，头顶一盏灯突然爆了，火花洒下来。陈浩抬手挡了一下，掌心被烫出一道红印。
“这船真是撑一天算一天。”他甩了甩手。
“你没事吧？”苏珊问。
“死不了。”陈浩笑，“最多以后写字抖。”
回到主控室，卡尔还没下来。娜娜正在分析那扇暗门的结构图。
“根据材质共振频率判断。”她说，“内部空间大约零点八立方米，没有生命信号，也没有高能反应。”
“也就是说。”陈浩说，“不是炸弹，也不是人。”
“目前判断是安全的。”娜娜说，“但开启仍需谨慎。”
“等卡尔回来。”陈浩坐下，“四个人总比三个强。万一里面是外星蟑螂窝，也好有人垫背。”
苏珊白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我说实话。”陈浩耸肩，“在这种地方，能活到明天就是最大的吉利。”
他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身体累得像被碾过一遍，但脑子还在转。
食物不够，能源紧张，船体损伤严重。每一步都走在崩塌边缘。
可只要还往前走，就还没输。
通讯器忽然响起。
“我到了。”卡尔的声音传来，“带了能源棒。准备开那扇门。”
陈浩睁开眼。
“来吧。”他说，“看看老天到底给不给我们一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