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响起：“远程信号中断。”
陈浩盯着屏幕，手指还停在启动键上。装置仍在运转，灯光急闪，震动平台发出低沉的嗡鸣，温控箱的警报已经停了，但矿石样本还在发光。
“它断了。”苏珊说，“不是弱了，是彻底没了。”
卡尔在医疗椅上动了动身子，手扶着扶手想站起来，又慢慢放下。“我们是不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没人回答。
过了几秒，陈浩把手从按键上抬起来，转身走到主控台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它是不是断了，我们现在得看自己能不能让它继续干活。”
“你是说，不靠外面那个？”苏珊问。
“对。”陈浩抬头，“咱们之前一直想着复现野外情况，跟着它的节奏走。现在它不给了，那就自己来。只要这块石头还能出电，有没有它都一样。”
娜娜镜头微转，声音平稳：“建议切换至本地闭环监测模式，屏蔽外部干扰源，重新校准三重刺激参数。”
“就按你说的办。”陈浩点头，“别管远处有没有心跳，先把咱们这边的机器稳住。”
娜娜开始操作。屏幕上数据流快速滚动，旧的连接记录被逐一关闭，新的本地采集通道建立。她将光照频率下调到一点五秒一次，震动平台降回每分钟一百二十次，温差调回十度，湿度恢复到可控区间。
“系统重启完成。”她说，“准备进行低强度测试。”
“来吧。”陈浩伸手，“这次咱们低调点，别把它吓跑了。”
灯光亮起，震动传来，温控箱再次启动。十秒后，荧光浮现，蓝白色的光笼罩着矿石容器。
“电流0.23毫伏，稳定上升。”苏珊看着读数，“温度局部升高零点六度，磁场信号重现。”
“同步率无法计算。”娜娜说，“但本地能量转化已确认激活。”
“成了？”卡尔轻声问。
“还不算。”陈浩摇头，“这只是能动，不代表能用。咱们要的是稳定输出，不是抽风式放电。”
他站起身，走到实验台边，拿起记录板看了眼之前的参数表。“再加点料。光照回调到一秒一次，震动提上去，温差拉满。”
“风险提示。”娜娜说，“样本承受压力仍处于高危区间。”
“我知道。”陈浩把笔扔到桌上，“可咱们从进这鬼地方开始，哪天不是踩着红线走？现在都看到光了，你还让我慢慢摸？”
苏珊叹了口气：“那你至少让我把监测频率翻倍，万一有问题我能第一时间叫停。”
“行。”陈浩笑了，“你负责救命，我负责玩命。”
新一轮参数载入。陈浩按下启动键。
装置轰鸣。灯光闪烁加快，震动平台剧烈抖动，整个实验室都能感觉到地板在震。
十五秒后，荧光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亮。电流表指针跳到0.4毫伏，并稳住。
“输出稳定。”苏珊盯着屏幕，“连续运行已达三十秒。”
“继续。”陈浩眼睛没离开显示器。
二十秒，电流升至0.5毫伏。三十秒，磁场范围扩大到十二厘米。四十秒，温控系统自动报警，样本周围空气温度异常升高。
“内部热积累明显。”苏珊说，“但结构无裂痕，材料完整性保持良好。”
五十秒，六十秒。
主屏弹出提示：【能量输出连续运行达标：60秒】
“成了！”苏珊猛地站起身，“它真的能自己撑住！”
“不止。”娜娜调出曲线图，“当前能源转化效率达到设计预估上限，系统无结构性损伤，可无限期维持当前输出水平。”
话音刚落，实验室里爆发出一声大喊。
“我靠！真行了！”陈浩一拳砸在桌面上，差点把记录板震下去。
苏珊直接笑出了声，转身抱住旁边的娜娜。机器人愣了一下，光学镜头微微闪烁，然后轻轻抬起机械臂，拍了拍她的背。
“你们两个疯子！”苏珊一边笑一边说，“居然真把一块石头整明白了！”
卡尔努力撑起身体，一只手扶着椅背，另一只手举起拳头。“喂——别忘了我啊！第一块矿是我捡的！”
苏珊立刻跑过去扶他。“你给我老实坐着！”嘴上骂着，脸上全是笑。
陈浩走到中间，举起手中的记录板。“听着，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实验。是娜娜的知识库顶着炸也要查资料，是苏珊盯着每一组数据不让出错，是卡尔拿命撞开沙兽才换来这块石头。咱们四个，谁少一个都不行。”
“说得跟演讲似的。”苏珊擦了下眼角，“下次别整这么吓人的参数就行。”
“那不行。”陈浩咧嘴，“这才哪到哪，今天能出0.6毫伏，明天就得让它出1.0。咱们的目标不是点亮一盏灯，是让整个基地用上自己的电。”
“你还想加码？”苏珊瞪眼。
“当然。”陈浩指着矿石，“它没崩，说明还能扛。咱们怕什么？”
娜娜突然开口：“检测到轻微能量波动，非外部输入，源自样本自身调节机制。”
“啥意思？”陈浩凑近。
“它在适应我们的刺激。”娜娜说，“就像……学会了怎么回应。”
“学会？”苏珊皱眉，“你是说它有反应逻辑？”
“目前表现为条件反射式响应。”娜娜分析，“但复杂度高于普通矿物共振。”
“管它学不学。”陈浩一挥手，“只要它肯发电，爱学多少学多少。”
他转头看向三人：“咱们现在有了一块会发光的石头，一套能控制它的破烂机器，还有一个没被炸飞的实验室。下一步，就是让更多人知道我们干了什么。”
“你要上报？”卡尔问。
“必须上。”陈浩点头，“这种事藏不住，也别想独吞。但得咱们先定调子——这不是运气，是技术。是我们拼出来的路。”
苏珊靠在终端旁，笑着摇头：“你这人平时懒得出奇，一沾研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那是因为平时没盼头。”陈浩耸肩，“现在不一样了，咱们手里攥着的是能改命的东西。”
“而且。”娜娜补充，“根据数据库残存记录，类似结构曾在地壳深层发现七次，均因无法激活而判定为惰性矿体。本次实验证明，其激活依赖复合环境刺激组合。”
“也就是说。”苏珊接话，“以前的人不是没找到，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
“对。”陈浩笑了，“他们拿锤子敲，咱们用电饭锅炖。方法错了，当然以为是废石。”
卡尔握紧了手里的封装样本，低声说：“那咱们是不是……也算开了个头？”
“何止是开头。”陈浩看着屏幕上的稳定波形，“这是第一口井打出来了，后面要不要铺管道，全看咱们。”
实验室安静了一瞬。
然后苏珊忽然说：“那接下来，是不是该给这玩意儿起个正经名字了？总不能一直叫‘太阳灶’吧。”
“为啥不行？”陈浩装傻，“多接地气。”
“太寒酸了。”她说，“好歹是个新能源核心。”
“叫‘星核’怎么样？”卡尔提议。
“太中二。”苏珊摇头。
“‘晶能单元’？”娜娜建议。
“太像说明书。”陈浩摆手。
“叫‘小蓝’吧。”苏珊突然说，“它发光是蓝色的，又小，还天天被你折腾。”
“行啊。”陈浩笑出声，“以后加班都算它的锅，就说小蓝状态不好需要调试。”
“那你得给它发工资。”苏珊回嘴。
几个人笑成一团。
娜娜默默将所有数据归档，文件夹命名为“新型能源-阶段一”。系统后台标记了下一步实验建议：扩展光照频谱、增加变量组合、测试多样本联动效应。
陈浩站在实验台前，手里拿着打印出的第一份完整报告，纸页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向那块仍在发光的矿石。
“咱们熬了这么久。”他说，“终于不是白忙。”
苏珊靠在终端旁，轻声对卡尔说：“等你能走了，第一个带你进实验室。”
卡尔点点头，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封装好的样本。
娜娜的镜头微微转动，记录下这一刻的画面。
灯光下，四个人影围在实验台边，仪器低鸣，电流稳定，屏幕上那条波形线平滑有力地跳动着。
像心跳。
像呼吸。
像某种东西正在持续运转。